我爱吸血鬼
赤川次郎
一、十月之夜
老实说,他们三个都懊悔了.刚才还在战兢恐惧地迈步往前时,他想说:“回去了吧!”又怕说出来后,被人嘲笑他是胆小鬼。
当然现在不同了。假如现在提议的话,其他两个必然连声赞成,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甚至感谢他的提议。
半夜了。但在明媚的阳光下,这里不过是一间古老的房子,假如有人提议回去,其他两个一定生气,不肯原凉他。
三个少年都认为,被人看成胆小鬼乃是比死更难堪的事,于是在一寸前面也不知会碰到什么的黑暗中前进时,他们决定皎紧牙龌快速迈步,绝不后退。
然而,三人只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他们终究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死亡更难堪的事。
“死亡”只是一个普通的措词,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在现实中降临在自己身上“哎嗬!”
走在前头的领袖少年好像踢到什么,大叫一声。
说是带头的,其实三人几乎黏成一堆走,没有多大差别。
“好痛!都是你,没带手电简来!”
领袖型的少年叫阿聪。他比其佘两个同伴高出十公分以上,腕力也够,却是胆子校他之所以踢到东西,盖因双腿不听使唤,膝盖颤抖的缘故。
“对不起。我没考虑那么多嘛!”
发怨言的是个子最小的阿和。他不是没带手电筒来。现在他的右手就紧紧握住手电筒,只是干电池没有了,事先没发现,等于无济于事。
阿和在心里嘀咕,假如有什么跑出来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痛打一番就是了。当然,当着阿聪的面,他不敢把话说出来。
另外一个阿新也是,他也怕惹阿聪生气。
“喂,阿新。”阿聪说。“你真的看到了吗?”
“真的看到了。”阿新用柔弱的声音说。“中午的时候,我看见搬运公司的人把行李运到这里。”
“那为什么没有看到东西?”
确实是稀苛古怪的事。
这幢古老的洋房,已经空置了几十年,夏天长满杂草,秋天受到台风或暴雨吹袭,冬天则被寒风摧残,根本不是可以住人的地方。
“不久就会拆掉,改建公寓大厦啦!”阿和的母亲时常这样说。
阿和妈自孩提时代是在那一带长大的,当时的洋房已经无人居住,现在更比当年荒芜得多。
十年以前,这带还有许多树林和草地,相当荒凉,最近几年突然兴旺起来,变成新兴住宅区。
除了阿和以外,阿聪和阿新都不知道这一带曾是荒山野岭。三个同是十四岁,只有阿和记得小时候,天一暗下来,母亲就不准他到外面玩。
“已经来到最里边啦!”阿聪用焦躁的声音说。
“可是……”
阿和暗忖,这里没有装修过,有那些好事者会住进来?
不过,阿新虽然胆小,却没撒谎。因为他很清楚,这样三更半夜的把阿聪他们拉出来,事后被发现是撒谎的话,后果心知肚明。
“说不定,”阿和感觉剩阿聪好像快要发怒了,于是急急地说:“会不会搬到地下室了?”
阿聪沉默片刻。他因自己没想到这点而生闷气。
“我也这样想。”阿聪说。“但是,这里会有地下室吗?”
“我不知道。这种老房子,通长不是都有地下室么?”
“一定是的。”阿新不由松一口气。“不过还是不要冒险进去的好。太暗了!连入口在那儿也——”缓和的风从他们进来的玄关处吹进空空荡荡的大厅堂。离他们的鼻端不远处,传夹吱一声作响的声音。
“是门!”阿聪说。
黑暗之中,陡然出现一个四方形的入口。
确实像是地下室的入口。
但是,为何一片明亮?
走上前去往内窥望一下,马上分晓了。
地下室有个天窗之类的东西,外边的苍白街灯从那里照射进来。地下室竟然比窗子密封的地面一楼明亮,也是奇妙之事。
“行李!”
阿聪眼前一亮,马上高兴起来。
三人沿着陈旧而结实的楼梯慢慢走下去。
眼睛适应之后,发现地下室相当宽敞,面积几乎有整间洋房的一半之大。行李的数量也相当不少。
“全是箱子哪!”阿新说。
“而且紧紧钉上了。”
“我带来啦!”阿聪说着,从腰带间抽出一把三十公分长的拉钉钳子。“无论怎样竖固,这家伙都能打开!”
“不会有问题吗?”阿和不愿意。“这是强盗所为啊!”
“只是看看而已,有什么关系?”阿聪不肯罢休。“阿和,反正你没气力,你到上面把风好了!”
“上面?”
“那道门前面呀!虽然不会有人来!”
“好吧!”
老实说,阿和求之不得,暗里松一口气。
通常阿和都不愿意参与这种事,然而不听从阿聪的话去做,在学校就会被他欺负。
这次也是无可奈何才跟着来的。
把风的事轻松得很。
当然,阿聪嘴里那样说而已,一旦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肯定私下收进口袋里。
阿和是把风的,罪名同等,但是心情上相当轻松。
阿和从开着的门扉走出去,站在门后;眺望黑暗的另一端。
不久,下面传来咯咯声拔钉子的声响,以及嘎啦嘎啦木板破裂的声音。
当然,这些声音不会传到房子外面,但在万籁俱静之中,声音听起来大得吓人。
“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嗬!”阿和喊。
“没问题的!”阿聪笑了。“咦,这里有个细长型的箱子。”
“什么东西?”
“简直像一副棺材嘛!”
“别说了!”阿新发出要哭的声音。
“傻瓜!何必放在心上?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打开来看看吧!”
“不要紧吗?”阿新的声音打颤。
“当然锣!喂,帮帮手嘛——这家伙相当坚固哪——好了,开始移动啦……”吱吱哎金属摩擦时吱吱作响的难听声音也传到阿和耳际。
停止吧!
不知何故突然这样想。不来就好了!
冷不防一阵风吹上来,从地下室吹来的。
好像不是自然的风,温暖的,带点腐烂的味道。为何从地下吹上来?
阿和望望地下室的门,啪一声,那门发出强烈巨响,突然关起来了。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拉上的样子。不是风的缘故,风是从里面吹出来的。门是往外开的,若是风的关系,不会关上。
“阿聪!”阿和大喊,同时伸手想开门。
阿和大吃一惊,门打不开!
不管如何用力拉,门儿纹丝不动。阿和又急又怒,大力敲门。
“阿聪!阿新!开门啊!”
就在这时,阿聪和阿新的惨叫声隔着门传了出来。
“——讨厌!”松永亚纪像牛一般咕哝一句。
亚纪是得天独厚的女子大学生。十九岁,差一点点就是成人了,但以酒量来说,早已进入成人的领域。
今晚的亚纪并没有醉。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走路不至于东歪西倒。
亚纪很勇敢的一个人走路回家。不过,假如可以的话,她希望有人送她。
将近半夜一点钟,这条路并不危险。亚纪一家搬来这里两年了,从未听说女孩子受骚扰的传闻。
住宅区十分闲静,特别到了夜深时刻,更加不见行人。不过只要她叫一声,声音会传到四周的人家。况且街灯亮着,所以亚纪一点也不害怕。可是她的男朋友——跟她同一所大学的平石正人,却开车送别的女孩子回家去了,令她觉得没趣得很。
当然,正人没有其他居心。因为那个女孩烂醉如泥,处于完全无法移动的状态,结果由他护送那女孩回家,亚纪则自己回去。
其他一起玩闹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醉了,可以开车的只有不喝酒的正人而已。
“我懂啦!可是……”
亚纪想,正人先送自已回家,下车时吻别一下,不是轻而易举吗?但他没有那样做。
亚纪生气地撅起嘴巴,胡乱挥动吊肩皮包。这是十月的清爽夜晚,皮包发出飓飓的声音。
突然,前面不远的街灯下,出现一个人影,亚纪吓了一跳。
小男孩?他怎么啦?简直像在滚着走,予人逃命的感觉。
看不清楚。咦,他不是附近的中学生吗?
轮廓很像是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却是时常遇见的孩子。
这么晚了,他在干什么?
亚纪停下脚步,发现自己站在那间著名的“幽灵别墅”的前面。
刚才那孩子是从这里跑出来的吗?
他想试试自己的胆量?恐怕见到老鼠也会吓得跳起来呢!
亚纪不由莞尔。
这间无人住的洋房,每次看到都觉得恐怖。仿佛凝神去看的话,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吞噬掉。
亚纪耸耸肩,正要迈步时,蓦地觉得四周暗下来。
有人迎面而来,挡住她的去路。
亚纪抬起脸来……
二、青梅竹马
“嗬!”
咚一声被人拍了一下背部,平石正人不禁怪叫一声。
不仅怪叫,也因准备起身之故,屁股结结实实地跌坐在板凳上。
“痛死我了……”正人气得翻白眼。
“你在干什么?靠不住的家伙!”
对方捉住正人的手臂,一把拉他站起来。
“怎么是你?有子。”正人拍拍屁股。“还是一股牛力啊!”
“是你太轻磅了!”宫泽有子说。“怎么愁眉苦脸?又失恋了,是不是?”
“什么又、又的。我可不会一年到晚闹失恋!”正人反驳,“你呢?你来这里干啥?”
“工作呀!我不像你做大学生的好命,光是玩就有零用钱可拿。同人不同命呢!”
“在我们大学工作?”正人问。
这里是K大学的校园。
温暖而宁静的下午。下午的授课已经开始,宽广的草地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学生影子。
平石正人在角落的板凳上坐着沉思。
“我来抹窗子的。”宫泽有子将一个沉重的布袋丢在地上。“正人呀,你去食堂替我买咖啡好不好?我带了三文治便当来,却忘了买饮料。”
“好吧!”正人耸耸肩。“黑咖啡吗?”
“不行。我要加很多糖和牛奶。”
说着,有子从宽大的作业跟口袋中掏出硬币。
“这点小钱让我付吧!我马上回来。”
“谢谢!”
有子目送正人大踏步离开草地后,取出用锡箔纸包着的三文治,开始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咖啡来到之前就吃完啦!”她喃喃地说,伸手去拿第二片三文治。
可以说,她的食欲跟体型相称。高大的宫泽有子,身高接近一七○公分,加上肩幅宽,肌肉体质,看起来健壮得很。头发剪得短短的,予人行动麻利的印象。
平石正人手里拿着两个纸杯回来了。
“佩服佩服!快极了,值得一赞!”
“多谢夸奖!”
正人苦笑一下,跟有子并肩坐下。
正人属于小个子,身材颀长。有点小白脸的英俊外貌,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少年。
正人和有子在进幼稚园以前就时常在一起玩,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从小,一旦跟人吵架,总是有子一马当先,遇到年纪稍大的男孩子欺负时,通常正人总是躲在有子背后。
“你做了抹窗工人么?”正人边喝咖啡边说。
“经济不景啊!父亲的工厂面临倒闭了。”
“那么严重?”
“没有工作订单,机械也闲着。不如做成空地,改成停车场更好。”
“哦?那真辛苦啊!”
“我也终于学到车床的操作法了,可是没工作,急也没办法。结果只好开始‘样样通’的打杂工作,大厦清洁啦、收集空罐等等,什么都做。”
“呵。那你清洁我们大学的那一部分?”
“全部。”
“全部?”正大睁大眼睛。“数目多得可怕哟!”
“没关系。愈多愈好,钱也可以多拿。”
“虽然如此……”
“不是我一个人做完。我们三个人分开做的。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想起你在这间大学念书,于是随便逛一逛,刚巧在这里看到你。”
“晤……”正人有点心情沉重的洋子,低头盯着脚畔。
“怎么啦?无精打采的。”有子已经吃完三文治了。
“果然失恋?”
“不是那回模”
“那是什么?”
“我很苦恼。”
“成绩不好,考试不及恪?”
“没有那么差劲啦!虽然不是名列前茅。”
“那是什么嘛?”有子一口气喝光咖啡。“讲清楚一点好不好?”
说完,一把捏碎手中的纸杯。
“说出来也可以,你不许笑哦!”
“我笑你?你不说出来,怎知道我笑不笑?”
“说的也是。”正人苦笑。“其实是有关她的事,松永亚纪,我们在交往中,她也是这间大学的,同样是大二学生。”
“毕竟是为女孩子的事苦恼嘛!”
“可是她并没有抛弃我,也没有对我冷淡,否则我不会这么苦恼啊!”
“光是苦恼,情况一点也不会改善呀!”
“她——亚纪的样子有古怪。”正人说。
“古怪?怎洋古怪?”
“她受到袭击。”
听了正人的话,有子愣了一下,然后脸红耳赤地愤然宣告:“被谁袭击?谁做的?
我用我的手把他拧碎!“
“谢谢你。不过,我说的袭击,不是有子你所想的那回事。”
“不然是什么?”
正人顿了一会,盯着有子,说:“她被吸血鬼袭击了!”
“啊,平石同学。”
玄关的门开了,一名予人内向感的妇人探脸出来。
“午安。亚纪怎样了?”
“嗯,她说身体十分疲倦……我叫她去看医生,她说不要紧,不想去。”亚纪的母亲说。“咦,这是那一位?”
“我的朋友。她也想来探望亚纪。”
正人替她介绍站在身后的有子。
“对不起,害你们特地跑一趟。”亚纪的母亲道谢一番。“我去通知亚纪。”
正人和有子走进玄关,脱掉鞋子进到屋里。
母亲先上二楼,很快又下来说:“现在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正人顿时脸都白了。“肯定吗?有没有呼吸声?”
“嗯。要不要叫她起来?”
“不,不必了。我只想看看她,失礼了。”
“真抱歉。你们特地跑来。”
“没什么。我去看一看她。”
正人催促有子,走上楼梯去。
“你听见她睡了,为何大惊失色?”有子问。
“嘘!因为我以为已经迟了。”
“不要紧吗?”
“还早。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等到什么地步?”
正人没有回答有子的问题。
到了二楼,正人轻轻打开亚纪的房门。
“漆黑一片!”有子说。
窗帘拉得紧紧的,好像不允许一点光线进来的感觉。
“光线太耀眼了。”正人喃喃地说。
二人半掩房门,走近床边。
亚纪身上的毯子盖到头部而睡。倾耳细听,确实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正人轻握毯子边端,安静地掀开。亚纪没有醒来的迹象,继续闭着眼睛沉唾。
“看看这个……”正人低声说,指一指亚纪的脖子。
有子俯前窥望,看到白皙润滑的肌肤。
然后,在毛发的隐藏部分,看见两个并排的圆孔。
“这个是……”
“被咬过和被吸过血的痕迹。”正人说。“无论怎么看,都不是蚊子咬的吧?”
有子猛吞一口唾液,点点头。
——正人和有子离开松永家后,暂时闭口不言。
走了一会,到巴士经过的大马路,恰好看见巴士来了。
“回去吗?”正人问。
“不……我要再想一想。”
“也好。”正人点头,“找个地方坐坐吧!”
有子松一口气似的说:“那就来我家吧!”
“可以吗?”
“当然。”有子的声音终于振作起来。
坐上巴士时,正人说:“好极了。”
“什么事?”
“我担心你会取笑我的。”
“说真的,连我也还不能完全理解。”
“我知道,那是当然的。”
巴士很空。二人走到最后面的位子并肩而坐,横竖要去的地方是终点之故。
“是几时开始的?”
“三天前。我开车跟大学的朋友去喝酒,就如平常一样。”
“你还是不能喝酒?”
“听说你是酒豪,对吗?”
“好失礼!我只是嗜好程度罢了!”
听了有子的说法,正人终于露出笑脸。
“那晚,我必须送一名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同学回家,于是亚纪一个人回去。假如我送她一程就好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那么,她记不记得?”
“不记得。”正人摇摇头。“可能她已忘掉发生过什么,不过,说不定她记得。但是不想说。”
“不想说?”
“是啊!如果是后者就糟了。”
“为什么?”
“她不想说,表示她在掩护袭击她的家伙。换句话说,她可能成为那家伙的伙伴了。”
“吸血鬼的伙伴?”有子缓缓地摇头。“正人,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为何你如此轻易的相信她受到吸血鬼的袭击?”
正人突然躲开有子的视线。“当然,通常是不应该轻易相信的。可是——我的母亲也一样,她是被吸血鬼袭击而死的。”
有子愕然凝视正人。
巴士内亮灯了,窗外黑夜降临了……
三、情人楼下传来声响。
“大概是我爸爸。”有子站起来。“请别介意。”
“已经很晚了,我要告辞啦。”
“没关系。我把晚饭热一热就可以了。”
有子走出自己的房间,噔噔噔下楼去。她那体重不轻的大身体使楼梯吱吱作响。
“怎么,你在楼上啊!”有子的父亲宫泽和市一边说,一边脱工作服。
“嗯。吃不吃晚饭?”
“好。外面有鞋子,谁来了?”
脸部晒黑了的宫泽随意望望二楼。
“男人!”有子说。把饭碗放进电子翩炉,按了掣。
“男人?对你而言,稀罕哪!”
“在意了?”有子在煤气炉上弄热味憎汤。
“你趁早嫁出去,我好放心。”
“真是的!”有子笑了。“普通的父亲都不喜欢女儿的男友,不肯让男人靠近才对。”
“你太蛊惑,不是容易上当的女孩。”
“你太信任女儿了,好没趣!”有子叹一口气。
“我去看过你妈来。”宫浑说。
“哦。她的病情如何?”
“好像不好不坏似的……噢。”宫泽看到正人的脸探进厨房。“原来是阿正啊!有子所说的男人是你吗?”然后开心地笑了。
“好久不见。”正人行礼。
“依旧彬彬有礼。有子应该多多学习啦!”
“有必要时,我自然彬彬有札的。来,吃饭吧!我去泡茶。”
“晤……阿正,有几年不见了?不过我一眼就看出是你。样子一点也没变。坐吧!”
“好。”
正人走进厨房,在桌前就位。
“我正准备告辞。”
“不忙。再坐一会嘛!”
宫泽迅速把饭往嘴里拨。
“刚才听说伯母人院了,辛苦啦!”正人说。
“这样,爸爸才肯忍受我的三流手艺呀!”有子嘻嘻一笑。“正人,你也吃一点吧!”
“不,我得回家吃饭。”正人婉拒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尝尝。”
宫泽很快吃光,再添一碗。
“总之,经济不景啊!内人四处奔波找事做,本来心脏不好的她更累出病来了。”
“病情怎样?”
“目前没什么大碍。但若一出院,她又开始活动的,所以我要她留院三两个月。”
宫泽吃着第二碗饭时,突然说:“对了。阿正,我为你母亲过世的事抱歉。当时遇到我要采购的材料停止生产了,所以慌张地到处张罗……”“没关系。她死得太突然了!”正人说,跟有子迅速交换一瞥。
“现在和你父亲两个人吗?”宫泽问。
“不,家父再结婚了。她是很好的母亲。”
“是吗?那就好。”宫泽点点头。“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事太少了。”
“爸爸,”有子说。“别向正人发牢骚好不好?”
“不是牢骚。今天听到不好的消息。”
“晚上请不要讲阴沉的故事。”
“不,孩子的事。我们主顾的孩子失踪了。还只十四岁,某晚突然不见了……是不是很可怕?”
“拐带小孩的人最下流!”有子愤慨地说。
“是诱拐吗?”正人问。
“恐吓信或电话一概没有收到,你不觉得反而可怕吗?”
“是的。”
“还有,跟他同年的好友也失踪了。毕竟不寻常啊!”
“那么是两个小孩失踪啦!”
“是的。他的父亲无心工作,我虽然暗自焦急,可是这种时候怎能谈生意?”
“说的也是。”正人点点头。“孩子失踪的家庭在那一带?”
有子送正人到车站的路上,边走边问:“你在想什么?”
“呃……”正人低肴头沉吟。“我在想你父亲的话。”
“有关孩子失踪的事?”
“就在亚纪家附近哪!”
“对,我也这么想。你认为有关连?”
“不晓得。是不是偶然巧合?孩子失踪的日子,正是亚纪受袭击的同一个晚上。”
“听说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孩子失踪了。”
“换句话说,就是前一晚失踪的。可是,很古怪啊!”
“什么事情?”
“为何袭击那两个小孩?小孩若要进去那间屋子的范围,必须事先受到邀请才行。”
“呵?”
“说不定,那些孩子半夜时跑出来的。”
有子盯着正人,“正人,你来真的吗?”
“晤。”正人点头。“我的母亲被它夺走了,怎能允许它连我的女友也夺去?”
“不错。”有子也若有所思地说。
“对了。”正人改变话题。“你父亲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很精神嘛!”
“是吗?他相当虚弱哪!”
“会吗?”
“自从妈病倒后,他就颓丧了。万一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会呢——”“病情相当恶劣哟!”有子拧拧头。“老实说,她随时死去也不奇怪。”
“那么严重?”
“嘿。爸爸有事情做的话,可以分散精神还好,我也不能闲下来无聊。否则积蓄压力,容易精神衰弱啊!”
“原来这样。有子,你也很辛苦哪!”
“还可以啦。”有子笑一笑。“不过,烦恼有什么用?病也不会好起来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请说!”
“谢谢你。到此止步吧!”
车站就在附近。
“那么,一有什么就打电话来吧!晚上我通常都在家。”
目送有子挥挥手大踏步离去的背影,正人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了些。
可是,当然不是可以轻松的状况。
这夜,正人带着些许郁抑的心情走进车站。
“你没事吧!”
年轻人把车子停下,回顾询问坐在前座上呼吸急促的女伴。
“开一点点窗——”
“好。”
午轻人打开两边的车窗时,略带寒意的夜风吹进来,车内顿时清爽不少。
“啊,好舒服!”少女叹一口气。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也好……”短暂的沉默。
“这是什么地方?”少女望望窗外。“这是谁的家?好暗哟。”
“不是空房子吗?”
“好像是很大的房子。”
“不错。”
“目前这一带的房子不是贵得很吗?这样空置着实在浪费。你说是不是?”
“晤……”男的因着话题不能转向浪漫情调而憋气。
“假如我是屋主,我会拆掉。改建高级公寓。”
“干什么?”她把伸过来的手拂开。
“好不好嘛!”
“这种地方不行。窄得室息哟!”
“只是亲亲嘴而已。”
“真的?”女的反问,有点失望的语调。
女人心真难了解。
“只是亲嘴,真的。”男的说。
“若是如此,为何把座位倒下去?”
“这样——不是更有情调吗?”
“是吗?”
二人坐在推倒的座位上。
蓦地四周暗下来。
是否月儿躲起来了?女的想。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想干嘛?”少女推开男孩的手。“如果想做那回事——哇!”
女孩突然发出喊叫声,对方吓了一跳。
“喂,何必如此夸张嘛!”
“有人……在看着。”女孩的声音真的惊怯了。
“喔?”男孩抬起头来。
冷不防一股凌厉的力量揪着男孩的襟口,一把举起。男孩睁大眼睛怒吼。
“你干什么?”
可是,他再也发不出声音。传来“砰”一声钝响,男孩的头碰到车顶。
从窗外伸进来的手,硬生生地将男孩那软绵绵的身体强力拖出外面。
女孩无法置信地看着男友的身体像假象牙人偶似的被对方远远地抛到地上。
车门打开了。
“不要……救命……”微细的声音在哆嗦。
黝黑的影子取代男友压到她的身上,吐出冰冻的冷呼吸。
对方的红眼睛在发亮。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她没时间发出悲呜。
又尖又锐的牙齿刺入女孩的脖子。
四、有子做兼职“好可怕啊!”
听到这个声音时,有子不由停下脚步。
她从平石正人的家造访回来的归途上。没有特别要事找正人,仅仅因为从小担任正人的“监护人”角色之故,莫名地担心他而已。
正人还没从大学回来。
出来对应的是正人所说的“好母亲”。
有子非常记得正人死去的生母,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令她感觉十分酷似的样子。
“你是有子小姐?”报上姓名后,女人微笑了。“正人时常提起你。他说你们自小感情很好。”
“嗯……”有子有点难为情。“正人——还在大学吗?”
“他说今天下课后有地方去。啊,我叫邦江。要不要进来等一等他?”
“不,不必了。”有子说。“我有工作要做。”
“听说你正帮人做清洁工作。真伟大!”
“那里——对了,假如正人回来,请你转告他,晚上打电话给我。”
“好的。下次请来玩。”邦江落落大方地说。
“告辞了。”有子豪爽地行个礼,离开平石家。
“唉,累死了!”
的确是温柔体恤的好母亲。正人一定没将“吸血鬼骚动”的事告诉邦江吧!
有子是从家里工厂工作途中溜出来的,现在先回去。
她很在意正人今天要去的地方。为了保护他的恋人松永亚纪,他必须采取什么措施。
一定是为此而去了什么地方……
有子骤然一惊,是否为了对付吸血鬼,单枪匹马的去了?
正人当然不是胆小的人,可是,单枪匹马对付吸血鬼的话,对方的来势太大了。
有子想到这里,决定转去亚纪的家。
两名孩子在她家附近失踪。假如父亲的话是事实,一切是正人所想像的话,吸血鬼在那附近潜伏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有子决定今晚通宵工作,于是来到亚纪家附近。她想着正人可能就在附近时,出其不意地听到那个声音:“好可怕啊!”
回头张望,发现马路的转角处聚集了一堆人。
警察的身影进入眼帘,附近停着巡逻车,好像有事发生了。
“这里最近频频发生怪事。”
交谈中的看来是附近的家庭主妇。
“对不起。”有子上前打招呼。“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被杀啦!”
“谋杀?”有子瞪大眼睛。“女孩子吗?”
“不,男的。好像是大学生。”
“大学生……”
难道是正人被杀?有子霎时间脸都白了。
“昨晚这一带有什么声响的样子,一定是那个时候受到了袭击的。”那名主妇说。
有子听了松一口气。若是昨晚遇害的就不是正人了。
然而,两名孩子失踪的事暂且不论,附近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也是事实。
“据说被人用可怕的气力摔到地面摔死的。”
那些主妇好像消息十分灵通。
“被人摔死的吗?”
“当时好像坐在车上,然后死在离车子十米的地点。
颈骨折短了,头盖骨也是。啊,好恶心!“
那主妇自说自话,竟然觉得噩心起来。
“一个人吗?”有子问。
“好仅不是。”主妇压低芦首。“车内据说有血迹即!”
“血迹?”
“可是那男的身上没有伤口哟,所以,一定还有其他人……不然就是跟凶手发生争执了。”
俨然名侦探的口吻。
“谢谢你。”
有子道谢后,走到路人聚集的地点,往内窥望。
停了一部大学生喜欢的车子。车内血迹斑斑。还有不远处被可怕力道摔死的男孩——“难道是——”有子喃喃自语。
有子的视线从车子往上移,看到陈旧的围墙,以及对面的洋楼。
那是谁的房子?看样子好像是空家。
有子沿着围墙走过去。
有一道门。刚好两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份差事真头痛!”一名穿作业服的男人说。“很花时间哟!”
“不要这样说,做做看吧!”另外一名穿西装的男人劝慰似的说。“他是好主顾啊!”
“这么老大的房子,你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整洁吗?必须聚集人手,光是清理庭院的杂草就要一番功夫了!”
“他说他会付钱。”
“付了钱,效率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花在这里的时间,我可以整洁五六间房子了!”
“拜托你想想办法……”
“你去找别人吧!我不想干啦!”
穿作业服的男人摇摇手走开了。
穿西装的男人搔搔头,叹一口气。
“对不起。”有子上前打招呼。
“你叫我吗?”
“是的。”
“有何贵干?”男人惊讶地望着有子。
“呃——刚才偶然听到你们的对话。你要请人打扫这间房子吗?”
“嗯。”男人望望大洋楼。“已经空置了几十年,打扫起来不容易。不过,好不容易找到买主了呀!”
“那么,在那人来之前要打扫干净?”
“是的。必须设法弄干净。你愿意帮我的忙吗?”男人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愿意。”有子点头。
男人吓了一跳。“真的?你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会召集人手。”
“可是……”
“我家是个小工厂,因为不景气,现在什么都做。我在大学和公司里做过几次清洁工作,工具齐备。”
男人吓得直眨巴眼。“你真的愿意帮忙?那就太好了。”
“当然愿意。”有子补充一句。“但要合理报酬。”
男人笑了,“你很风趣。好吧,条件可以商量。”
有子微笑,“清洁工作交给我吧!几时有得商量?”
“你相当能干呢!”
“身强力壮嘛!”
“好吧!明天打电话给我如何?”
男人出示名片。
“我可以提出报酬吗?”
“由你决定好了。只要合理一定付钱!”
“承蒙关照!”有子说。
男人是房地产公司的人,名片上面写的是“天野昭夫”。
一个入时,有子将名片塞进牛仔裤的口袋,喃喃自语:“真多事。算啦,反正也是工作。”
实际上,自己不是正式的清洁业者,没有定期找到工作的门路,只能这样寻找单独的工作。
何况,怎样说都只是“副业”而已。
当然,站在有子的立场,她是尽量设法帮正人一点忙,这才迫不及待的接受这份差事。
毫无证据可以证明这幢空置的大洋楼与命案有关。
可是,遇害的大学生所乘的车子,恰好停在洋楼的后门。
假若留在车内的血迹是那位大学生的女朋友的话——有子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何以如此轻易的相信“吸血鬼”之谈。
毕竟因为从小认识正人的缘故?正人绝对不是迷信的人。
说到迷信方面,有子多少有点相信“超能力”之类的倾向。
正人经常用清醒的眼光看事物。这样清醒的正人居然相信有“吸虚鬼”。跟他青梅竹马的有子只能相信正人了。
况且,松永亚纪的脖子上有伤痕……确实,看起来很像被锐齿所伤。
告诉正人吧!如果有必要,今晚碰面也可以。
有子迈步往前。
将近黄昏,四周逐新微暗下来。
哒、哒、哒,传来小步的脚步声。冷不防有人捉住有子的手。
“哇!”有子大叫一声。对方反射地松开那只手,然后奋身冲向前方。
一个小男孩。
从背影来看,大概十四五岁。不稍一会,就在某个转角处消失了踪影。
“究竟怎么回事?”
有子呆若木鸡,打开掌心。
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在她手中。
摊开来看,有子吓呆了。
孩子的歪斜字体写着:“不要进去那间空家,你会被杀!”
“刚才那孩子写的吗?”
有子慌忙奔上前去。
可是,她对这一带的地理不熟,走了一会就放弃了。
那个小男孩到底是谁?有子继续往前走,四周更加暗了。
假如吸血鬼就如传说一股,随着太阳下山而醒觉的话。这时可能恰好在棺材里张开眼睛了……扑一声,她的肩膀被人捉祝“哇!”有子又发出惊呼。
“你在这里干啥?”
回头一看,正人站在那里怔怔地注视她。
五、人手问题“原来是你,正人!”
有子如释重负般拍拍胸口。
“你在这个地方干什么来着?”正人问。
“好无礼!我去过你家哟!我想知道你怎样了。刚巧你不在,我猜你会不会去了女朋友的家……”“晤,刚才正是去她家。”正人说。“对不起。我不晓得你去我家。”
“我见到伯母了。她很温柔嘛!”
“嗯,很好的人。”正人说,表情蓦地落落寡欢起来。“不过,我真正的母亲更加温柔……”有子不知说什么才好。正人叹一口气。
“我要回去了。有子,你怎样?”
“无所i胃。”有子说。“上酒店吗?”
正人吓得瞪大眼睛。
“哈,看你脸都白啦!”
“哎,不要开玩笑嘛!”
“正人,你有跟女朋友上过酒店吗?”
“为什么告诉你?”正人把脸扭过一边去。
有子认为有必要说些轻松的话题。
“那么,咱们去喝一杯如何?”有子拍拍正人的肩膀。
于是二人走进咖啡室去喝“一杯”咖啡了“竟然发生那种命案?”正人听了有子的叙述,皱眉头。“一定是吸血鬼的所作所为!”
“正人。”有子拧拧头。“我想还是不要太大声讲‘吸血鬼’的好。万一被人听见,怕会引起不安啊!”
“说的也是。”正人耸耸肩。“不过,一定没有人信以为真的。”
“她的情形怎样?”有子问。
口中的她,当然是指被吸血鬼袭击的松永亚纪。
“她还在沉睡,好像逐渐复原了。”
“哦。不是很好吗?”
“不能粗心大意。”正人说。“亚纪第一次是在外面受袭的,可是现在她在家里。”
“这有什么相干?”
“吸血鬼那家伙,必须受邀请一次,否则不能进入别人的家里。”
“啊,原来这样。换句话说,亚纪小姐没有邀请它去家里了。”
“它一定很想去找亚纪,只是苦无门路。光是袭击一次的话,它不能使亚纪乖乖就范的。”
“那么,只要留在家里,她就没事了。”
“大致上是的。但是不能疏忽!”正人重复地说。
“那家伙一定因着不能去亚纪那里,所以取代而袭击那部车子。”
“当时那男的是否带了女友在一起?若是这样,大概被它带去什么地方了。”
“你说遇害的男孩是被人摔死的?那家伙力大无穷啊!”
“正人。”有子担心地说。“愈来愈严重了。有什么办法应付没有?”
“总之,必须查出它的所在地。”
正人慢吞吞地喝着咖啡。
有子想说什么似的犹豫不决。
“什么事?”正人问。
有子摇摇头。“没什么。不知失踪的孩子找到了没有?”
“好像还没找到。一定救不到了。”
“为什么?”
“那家伙一定长期渴血,从远地方来的。为了制造同伴,它得一点一点的吸别人的血,可是时间来不及呀!于是一次过把血吸光,使对方极度贫血而死!”
有子觉得不寒而怵,当然这些话使她惊怵,可是正人说得理所当然的语调也令她感到冲击。
“正人。”有子说。“你说你母亲——被袭击的事,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正人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给我一点时间。下次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我不想提这件事。”
“好的。不要勉强。”有子说。“回去了吗?”
二人离开咖啡室,走向车站。
“有子,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不必客气!”有子笑嘻嘻地说。
“我——”正人欲言又止,插摇头。“不,没什么。”
二人各怀心事,走在夜道上。
“三十五万啊!”
房地产公司的天野听了有子表示的数目,想了一会。
“怎么样?”有子探前身体。“我保证做得很好。因为我喜欢干净,虽然是做生意,我也必然做得彻底干净,绝不马虎了事!”
有子直接上公司来找天野。她想,若要认真的谈成这桩生意,必须亲自商量才行。
宫泽和市见到女儿紧张的样子,拍拍胸膛说:“人手包在我身上!”
天野考虑一会,点点头。
“假如工作效率好,一点也不贵。”
“那么,可以签约了吗?”
“等一下。你认为需要几天工夫?”
“只要给我三日时间……”
“两天行不行?”
“两天?”
这可不是轻松的工作。怎么说,庭院和建筑物本身都荒废多年了。
“假如两天内可以做完的话,我出四十万!”天野说。
“四十万!”
“此外,长期契约也可以。”
这种时候,有子不会说,我先回去跟爸爸商量之类的说话,即刻挺起胸膛表示“好!
包在我身上!“
“一言为定。”天野眉开眼笑,“你这女孩倒是靠得住,这件工作指望你啦!”
“瞧我的吧!”
有子用力回握天野的手。天野痛得皱起眉头。
天野端茶款待,有子吸一口气。
“到底是谁买了那幢别墅?价值不菲吧!”
“外国的贵族。住在这么物价高昂的国家虽然不容易,而他好像有什么事情非办不可,所以干里迢迢的搬来了。”天野说。“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
“好像神秘兮兮的,真有趣。”有子说。“那位贵族还没来吗?”
“噢。就快抵达日本的了。所以在这个周末屋主人伙以前,必须做好修理工作。”
“因此急着找人清洁啊!”
“是的。装修工程等等,也许会有一部分地方出现肮脏——”“我会收费便宜一点。”有子立刻说,天野大笑起来。
“那么,我明天就开始工作了。”有子欠欠身。
“啊,对了。”天野想起什么似的。“只有行李先送到了。”
“那幢房子的行李吗?”
“嗯。没法子,目前先摆在地下室。请你们不要用手碰。”
“知道。”有子点头。“可不可以扫扫灰尘?”
“不,那也不行。总之,可以不必打扫地下室。这是对方的意思,不要碰行李。”
“是不是放了十分贵重的物品?”
“不清楚。因他是外国的贾族,特别是欧洲的贵族之故。也许拥有相当值钱的东西。”天野叹一口气。“光是一幅画,可能就是穷我一生也赚不来的数目……”“那么,万一有所遗失就槽糕了。”有子说。“地下室的入口可不可以上锁?”
“可以的。”
“请先锁上好了。否则有什么事时,对大家不好。”
“OK.明天早上八点钟,我到那边去。”
“我会召集工作人员等候大驾!”
有子站起来深深一鞠躬。
回家途中,有子转去父亲所在的公司。
运气好的话,父亲会请吃一顿,同时她想确定人手是否足够。
结果,她没把清洁洋房的事告诉正人。
为什么不告诉他?她问自己。理由之一,她没有证据证明那间洋房有古怪。其二二,她想帮忙正人解决苦恼。
洋房的主人还没到,地下室的行李先到了,而且不准碰。不过,听说屋主是欧洲贵族,恰恰好符合吸血鬼的形象。
两天之内必须彻底做好清沽工作,时间仓促,但是总可以查出有无类似的痕迹吧!
“爸爸!”
来到公司的大厦前面时,遇见父亲快步走出来。
“有子!有好消息啊!”
“怎么啦?瞧你喜不自禁的样子。”
“高兴得想眺啊!”宫泽的脸因兴奋而涨红。“工厂再开了!又要恢复生产啦!”
“真的?太好啦!”
“海外的工厂受到游击队攻击影响,变成零件不足。我们福自天降啦!赶快回去召集员工,马上开工!二十四小时体制去做!假如附近有人投诉,假装不知道好了!”
见到父亲如此紧张的模样,真是久违的事。当然有子也很高兴。
“可是,明天和后天的清洁人手呢?替我召集了没有?”
宫泽愣了一下,“槽糕!忘掉了!”他搔搔头。“看来不可能了。现在工厂需要用人,越多越好!”
“等一等!”有子焦急了。“我刚刚跟人签了约!”
“能不能取销?大不了付毁约货,工厂方面赚的比较多啊!”
“我知道……”
有子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她在意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不喜欢答应了别人不做事。
也许是性格使然吧!
“好吧!”有子耸耸肩。“没法子,我去想办法召集人手好了。放心!”
“抱歉!”
宫泽像故学后回家的小学生似的,高高兴兴地走开了。
有子叹一口气,自言自语。
“话是这么说……我到那儿去找人?”
六、楼上的人“你在玩什么把戏?”
听到吃惊的声昔。有子抬起脸来。
“噢,正人。”
“什么正人不正人的。这是什么玩意?”
正人定睛注视矗在旁边的标语牌。
“就是你所见的锣!”有子说。
“兼职,一天一万元……做两天。仅限有腕力的人。”正人读出来。“你在召集的吗?”
“是的。临时需要人手嘛!”
“可是,你……”
确实太瞩目了。
正人的大学校园,草地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旧桌子,两边各一张椅子,那张标语牌就挂在树干上。
“一天一万元,不错嘛!”正人说。“召集到多少人了?”
“三个。我要十个。”
“嗬!意外极了。我以为更多。”
“明天和后天要做,而且临时临急的,只能这样召集了。”有子伸伸懒腰。“况且附带条件。”
“腕力?通常年轻人都有气有力的吧!”
“嗯哼,必须在这里跟我拗手瓜的。”
“拗手瓜?”
“多数人都虚有其表。”有子说。“来了十五个人啦!”
“十五个人之中,只有三个赢你?”
“一个也没赢我哟!只有三个跟我对峙了三十秒钟以上,勉强过关!”
正人无话可说。
“我想帮你的,看来不可能了!”正人摇摇头。“那么,明天开始忙啦!”
“是啊!爸爸的工厂也久违地开工了,对不起,我想我会忙碌一阵子。”
“我晓得。不是好极吗?”
“马马虎虎啦。不过正人——”有子的手肘撑在桌面。“那件事一有什么眉目,随时跟我联络,我会飞身赶到。”
“谢谢你。不过,我可以应付得来的。”正人微笑。
“不行——来,坐下。”
刚好有人看到标语牌走过来,好像是体育部的学生,牛高马大。有子的后面一句话是对那人说的。
“你要跟我拗手瓜,知道吗?”
“我是闻风而至的。怪有趣的嘛!玩玩看如何?”
“好。准备好了吗?”
两只手互相紧紧握祝有子皱皱眉。
“你的手粘兮兮的,应该洗干净点才来!”回头对正人说:“正人,知道吗?不要客气,有事就通知我。万一你遇到不测,我对不起你家父母啊!来,请吧!”
有子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松松地把对方的手压到桌面上。
男的大受打击,苍白着脸,踉踉跄跄地跑掉了。
“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哟!”有子用湿纸巾揩揩手。
“唉,起码需要多四五个人哪!”
正人睁大眼睛说:“万一不够的话,请通知我……”“平石同学,欢迎!”
见到正人的脸,亚纪的母亲喜滋滋地悦。
正人想,亚纪的情形是否好转了?她的母亲如此笑容满面,乃是事情发生以来第一次。
“亚纪怎样了?”正人说。
“要你每天来,真过意不去。”母亲拿出拖鞋。“请进来。”
正人走进客厅时,坐在沙发上的亚纪抬起脸来,微笑着说:“正人,你来啦!”
正人觉得全身气力散开的样子。亚纪大吃一惊,姑起来。
“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不,没事。没什么。”正人跟她并肩而坐。“这就放心了。心情如何?”
“一直躺着,起身时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
“好极了!我很担心你。”
“对不起。听妈妈说,你每天都来看我。”
亚纪的脸色有点苍白,笑容却跟以前一样。
“不,我也有责任的。”正人说。“当时如果我送你回家的话……”“算了,已经过去了!”亚纪摇摇头。
“请用茶。”亚纪的母亲端了红茶进来。
“妈。”亚纪站起来。“我们到楼上去。我把茶和托盘一起拿上去。”
“可以拿吗?”
“我来拿好了。”正人接过托盘。
“抱歉。你们慢慢聊吧!亚纪,妈去买点东西——”“好的。慢慢来好了!”亚纪一边上楼梯,一边回头说:“妈,回来后,不要马上打开我的房门哦!”
正人的心扑通一跳。
“是啦。”母亲苦笑。“平石同学,小心别让这孩子咬你一口!”
当然只是开玩笑说的,却叫正人莫名地心跳……正人在亚纪房间的地毡坐下来。
“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事吗?”
“你说当时,是指那晚的事?”
亚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啜了一口红茶。
“对。到底是谁袭击你?”
亚纪蹙蹙眉,想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在那前后的事都忘掉了。”她拧拧头。
“不过,那样算是受袭击吗?”
“怎么说?”
“我觉得……好像十分舒服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好像身体轻飘飘的。”说到这里,亚纪慌忙更正。“可是不是那回事。相信我吧!我并没有——受强暴。我问过妈,她说我的衣服没有凌乱,身体上也没有伤痕。”
“噢,我明白的。”
“我也不太清楚……为何严重的贫血状态,如此长眠不醒?我去看过医生了,据说虽然还有点贫血倾向,此外并无异常。”
“好极了。这样我就安心了。”正人点点头。“可是——完全记不起来?对方是怎样的长相之类的……”“嗯——只有非常高大的印象,这样直挺挺地站在眼前……不过,忘掉好不好?正人!”
“也好。”
正人口里这样说,毕竟不是由衷赞成的样子。
“妈出去了……”亚纪把茶杯放在桌上。“正人,你喝完啦?”
“啊,还没喝。”正人忙不迭地把红茶一口气喝光,呛住了。
亚纪笑着说:“你没事吧!”同时接过他的杯子,放在桌上,跟他并肩坐在床边。
“哎,欲速则不达。”正人拍拍胸口。“对了,附近有孩子失踪的事,你知道吗?”
“孩子失踪?”
“曙,两个。好像还没找到。不像是诱拐的样子,也没人要求赎金。”
“哦!”亚纪靠在正人身上。“那件事跟我有关吗?”
“不……”正人的身体有点发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
亚纪的脸悄悄靠近正人的脸。正人猛吞唾液。
“孩子失踪的日子……跟你被袭是同一个晚上……”“是吗?”
“是的……”
二人的嘴唇相叠。正人蓦地想起。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能是能的——为什么?”
“因为——滑溜溜的十分好看。”
“嗯,油嘴!”
正人轻轻用手指将亚纪脖子上的头发拨上去——还有伤口。不过干了许多,开始弥合。正人松一口气。
“怎么禅?”亚纪问。
“嗯,非常吸引人。”
“那么,再靠近一点来看……”
二人重叠着倒在床上。
亚纪的母亲在一小时左右以后回来,恰好正人从楼上走下来。
“打搅啦!”
“噢,要走了吗?”
“嗯。我还会再来。”正人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关于亚纪的事——请多留意。”
“好的……”
正人回去后,亚纪从二楼走下来。吹着口哨,十分开怀的样子。“妈,还不开饭?”
“你说什么呀!我刚回来哟!”
“肚子饿了。”
“亚纪——”母亲有点不安。“你们做了什么?”
“噢,拗手瓜。”亚纪样装不知,若无其事地说。
“今晚有客人来访。”母亲走向厨房,边走边说。
“啊?谁?”
“以前来我们这儿看过房子的人,叫做天野。”
“房地产经纪?他为什么来?”
“他要介绍一个人给我们。好像是外国的贵族。”
“贵族?”
“听说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他希望拜访日本的家庭一次,所以我邀请他们。不介意吧!”
“外国的贵族?”亚纪想一想,高兴地说:“可以听到有趣的故事啦!”
“听说最近搬到我们附近。邻居嘛,大家交个朋友也不坏。”
母亲走进厨房去了。
亚纪大声说:“饭做好了叫我一声哦!”
说完,又蹦蹦跳跳的冲上楼梯。
七、打扫之日“不肯遵守集合时间的人,可以不必来!”
在有子的五雷轰顶下,两名学生缩起脖子。
“对……对不起……”其中一个吞吞吐吐地说。“我迟了起床……”“我……出门以后,发现自己穿着拖鞋,慌忙回家去换鞋子,于是迟了……”“好啦好啦!”有子杏眼一瞪。“明天再迟的话,我不给钱哦!”
“绝不迟到!”
“我也发皙!”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OK!”有子穿着工作服,双手撑在腰际,巡望八名前来做兼职的学生。“今天一整天清理庭院和外侧,窗口也尽量抹干净。明天清理室内。知道吗?”
有子打开自已驾来的小型货车行李箱,里面堆满了打扫和剖草用的工具。
“首先根据这张成员表作业,上午和下午的工作分担会改变。”
“如果做同样的事,习惯了不是效率更好吗?”其中一个说。
“你没做过才会这样想。”有子说。“整洁是单纯作业,假如一直做同样的事,很容易厌烦的。所以需要转换心情比较好。”
“好吧!”
“今天是好天气,预测是说明天可能下雨。所以必须设法在今天以内做完外面。你们不想明天冒着雨拔草吧!明白的话,依照这个图面,带者工具分散到各个分担区域去!”
从天气顶测到别墅的图面和人数分配,有子全都复印带来了,并且画好斜线指示各人的工作范围,所有学生都为有子的细心做法大表钦佩的样子。
“现在是八时三十分!十时半休憩一会——开始!”
一声号令,大家各自散去。
当然有子本身也有工作范围,而且是其他学生双倍的面积。
这种“以身作则”的办法十分重要。只是需要多花两三倍的时间,而且疲倦。但为求效率高,疲倦是免不了的。
在某种意义上,有子有她制服人心的一套才干。不但指挥别人工作,自己比谁都卖力,这是最重要的。
天野怎么搞的?
有子站在梯子上,一边沙沙沙地修剪庭院的多余树枝时一边想。
介绍这份工作的房地产公司经纪。约好今晨在这里碰头的,有子七时半就来到,发现大门开着,不见天野的踪影。
也许临时有急事,开了门就走了。
“把树枝搬走!”有子在梯子上怒吼。“下面积得太多,我下不去呀!”
“是!”两名学生奔过来。
有子剪了一棵树,移去另外一棵。
仔细的修理是专家做的事。有子大致上把它修到不难看的地步就算数。何况,堆在地面的落叶也相当大量了。
另一棵是比较高的树。有子爬上梯子,捉住一条粗枝,再住上爬,开始砍树枝。
她的位置可以见到建筑物二楼的窗口。
有子的手骤然停止。她仿佛看见窗内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有谁在吗?有人在也不足为苛。
也许是搬行李来的人,抑或已经有人住进来了?可是,窗子不再有类似人影的东西移动。十时半。准时歇息,有子从货车的冰柜取出冷手中,分给大家。然后拿出装满一壶的冰咖啡,同时预备了纸杯。挥汗如雨的学生们大喜,一口气喝完冰咖啡。
“休息十五分钟吧!”有子说看,自已一边喝着最后的冰咖啡,一边走向建筑物。
刚才好像有人在里面,可是没人出来,也没有人的动静。
奇妙的感觉。有子握住玄关的门钮,转动一下。上锁了。当然,今天不用整理室内,明天请人开锁就是了。
可是假如有人在里面的话,为何上锁?外国贵族,即将搬来这里的人物,是否已经来了?
“请问……”
听到声音转过身去,一名兼职学生站在那里。
“什么事?”
“这个……”学生递过一张摺起来的纸。
“这是什么?”
“一个小男孩叫我交给你的。”
“小男孩?”有子吓了一跳。“年纪多大的孩子?”
“十二三岁吧!总之,他把这个交给我,立刻转身走了。”
“谢谢你。”
有子走开一点,摊开那张纸。
“你一进去那间房子就会被杀!不要进去地下室!”
同一个孩子写的。
第二次警告吗?
有子想起这一带有两名十四岁少年失踪的事。
年纪相仿的男孩频频向有子送出警告。他是否知道什么?难道知道他这里发生过什么?
对。假设那两个失踪的孩子是这男孩的朋友的话……“向失踪孩子的父母问一问,也许可以分晓。”有子喃喃地说。
中午大吃一顿,休息之后,下午的工作进度大大提高。
每个学生都领悟窍诀了,清理工作进展顺利,大家越做越起劲。
下午三点也休息了十分钟,比顶定的时间早三十分钟,该做的工作全部做了。
“做得很好。”有子由衷地说。“连我也大吃一惊。”
“再做一会吧!”其中一个说。“明天不就轻松一点吗?”
“对。里面也做一点——”
“不行不行!”有子摇头。“今天做得这么卖力,今晚睡一觉之后,明天全身都会发痛的。在还保留一点体力之前停止休息好。”
“是吗?”
“那么,撤退吧!”
大家精神爽朗,连有子也心情舒畅。
“辛苦大家了。明天也拜托哦!”有子说。“别借词说腰痛就不来啊!”
“我们帮你收拾工具好吗?”
“谢谢,不必了。我自己收拾比较好,否则反而麻烦。”有子说。“我还得在这里待到六点,房地产的人会来锁门。”
“是吗?那么……”
有子向兼职的学生们挥挥手。
充实的工作,当然可以赚钱是一回事,有子喜欢这样工作的满足感。
“收拾吧!”
有子开始把工具搬回货车上。
当然学生们肯帮忙最好不过,但她知道到了明天,大家起身时就会因全身骨痛而发出悲鸣。
一躺下来就糟了,有子喃语。
就在这时,有子的视线转向马路方面。
马路对面有个少年站在那里,一直注视有子。发现有子留意自己时,少年马上移开视线迈步离开。
“喂!等一下!”有子喊住他。少年往前奔跑。有子在后面追,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角落。有子全力奔跑,拐了弯,已经不见少年的踪影。
“这小子敏捷得很!”有子轻叹一声,回到别墅那里。天色已经暗下来。明天要整理室内,必须顶各灯火了。
“嗬!”突然被喊,有子悚然一惊。天野站在那里。
“对不起,我无意吓你一跳的。”
“没什么……现在刚到的吗?”
“嗯。今早是我不好。临时有急事要办,抱歉。”天野的脸在暗处,看不清楚。
“我们提早把工作做完了。”
“嗯,做得根好。看来这样做下去,明天也会做得很好。”
“走着瞧好了。”有子说。“大门锁匙呢?”
“明天早上我会打开。明天也有急事,可能见不到我。不过,在你来之前,我一定光把门打开。”
“好吧!”有子点点头。“这里已经有人住了吗?”
“为何这样问?”天野惊异地用尖悦的语调反问。
“不……没什么。只是刚才修剪树枝时,看到窗内好像有东西在移动。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会不会是你自已影子的反照?”天野回复平稳的语调。
“不错。可能是吧!”
有子觉得有点奇异。天野的说话方式好像有所改变的感觉……当然,有子和天野并不相熟,所以说是心理作用也是可能的。
有子收拾好工具,关起货车的后门,说。“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了,请你回去吧!我锁了门就走。”
“是吗?那么失陪了!”
有子开动小货车。
拐了弯,走了一段路就停下来,下车回到刚才转角的地点。
偷窥之下,看见天野正在关门,并且上锁。
可是,天野是从内侧把门锁上的……
八、上来的足音“阿和吗?”那位母亲有点戒备地望着有子。“在是在的……找他有什么事?”
“不用担心,我是做清沽的。”
“做清洁的?”阿和的母亲瞪圆了眼。“你找我家的和男……”“阿和小弟帮遇我的忙。”有子说。“为了表示答谢,所以我想替你家打扫一下。”
“替我打扫?”
“嗯。今天我有其他工作,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进去屋里去看一遍。”
“那真是——感谢极了。”母亲呆呆地说。
就在此时,那叫阿和的男孩从二楼跑下来。
“妈妈——点心呢?”
“阿和,来一下。这位姐姐找你——”
阿和探头出来。有子笑嘻嘻地扬扬手,朝气地说:“哈罗!”
“碍…”
阿和也认出有子,有点惊愕地睁大眼睛。
有子说:“我来参观你的家哪!”
“哦,是吗?”男孩抓抓头皮。
“最脏的毕竟是厨房吧!”有子对他母亲说。
“是的,尤其是换气扇……我跟丈夫提过几次了,他都说‘过几天’,根本不肯替我做。”
“说的也是。”有子点点头,“特别是换气扇,不是专家用的洗洁剂的话,完全不脱油腻。交给我吧!”
“可是……请问要花多少钱?”母亲有点难以启齿似地这样问。
“什么钱?我来报答的,请让我免费替你做!”
“怎么可以?”母亲的脸顿时一亮。“真的可以吗?那么,请进来。”
有子斜眼望望阿和狐疑的眼光,四处张望室内情形。
“一天时间够吗?后天可以来吗?”
“可以的。”有子随即回答,然后拍拍和男的肩膀。
“让我参观一下小弟弟的房间,好吗?”
“嗯……”和男沉着脸,不情不愿地走上楼去。
“请别客气。”见到和男的母亲泡茶,有子说,“和男小弟带我参观二楼。”
进到房里,和男的嘴巴往下歪。撅起嘴巴说:“干什么嘛?”
“晤哼!”有子环顾房间。“对男孩而言,算是收拾整齐了。”
“多管闲事!”
“你真不可爱!”有子笑了,一屁股坐在地毡上盘起腿来。“来吧!”
“什么嘛!”
“我来问你的呀!两个朋友行踪不明,为何只有你平安无事?”
和男坐在椅子上,把脸扭过一边去。
“我可没说关你的事。可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和男闭起眼睛,“我不愿意回想。”
“告诉我吧!既然特地警告我不要进去那边,表示你替我担心哪!”
“遇到不幸的是你罢了!”
“所以说出来看看呀!好不好?”
“但是……”
“所谓的秘密,有时是危险的,知道吗?”
和男悚然一惊。“我……”
“所以要告诉别人,这样那就不是秘密,你就变得安全了。”
“你可能会死!”和男说。
“我看起来那么容易死吗?”
有子做出大力士的姿态,和男呆呆地看一下,终于噗嗤一声笑起来。
“嗯!怎么取笑一个年方十九的年轻少女?改天不受女孩子欢迎哦!”有子斜睨和男一眼。
“我才十四岁!”
“哦?有没有女朋友?”
“你十四岁时,有情人吗?”和男反唇相讥。
“当然。空手道练习场的朋友啦,合气道的前辈等等。”
“你那么招蜂引蝶呀!”
“真不像话。”有子笑了。“不过,你跟我相差五岁而已,将来想娶我做老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哦!”
“请你当保镖倒是有可能!”
“好傲慢哪!”
二人一同大笑。
和男突然低下头说:“我们三个……偷偷溜进去,进到那间别墅的地下室。”
“哦?其他两个呢?”
“不太清楚,可是总之地下室有什么事发生了。那家伙把他们两个……”“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上面,我在入口处把风,看看有没有人来。可是地下室的门突然膨一声关上,无论怎样推怎么拉都打不开。然后……然后……”和男用手抱住耳朵,“我听到惨叫声!”
“糟糕!”有子叹息不已。
“对不起!”兼职的学生搔搔头。
由于昨天过分卖劲,不出所料的,八个之中有三个垮了。
全体于白天来过,有子放了心,转去和男的家一趟,回来时三个扯白旗回去了。
“没法子,约好两天交货的。”有子巡视其佘五个人的脸。“全力以赴吧!”
“万一做不完呢?”
“等你做完才说这句台词好不好?”有子轻描淡写地说。“来,开始吧!”
本来打算六点以前做完,转去正人的家,把少年和男的话转告一番的,现在不行了。
虽然如此,袭击两名少年的是什么?
假如像正人所说的是吸血鬼的话,它就睡在这里的地下室了。
“总之,现在打扫了才说!”有子喃喃自语,毕竟是在地下室吧!
可是,地下室的门锁住了,进不去。
有子听了少年和男的一席话,毕竟不太敢进去地下室。
必须联络正人,调查一次看。
预备十字架和大蒜?好像不是现实的事。
“清洁、清洁……”
有子运用她的一身怪力,开始咯哧咯哧地使劲洗刷楼梯的扶手。
意外地花功夫。
六点时,还剩下玻璃窗的一部分没抹。
“辛苦大家了!”全体集合时,有子说。“几乎做完了,谢谢大家!”
“剩下的怎么办?”其中一人问。
“要不要帮忙?”
“谢了,你真体贴,不过不必了。横竖我要等天野先生来关门,我一个人做就行啦!”
有子将两天份的工作费分给五个学生。
“告诉另外三个人,昨天和今天的三分之一工钱,我会支付的,叫他们来拿吧!”
“知道!”
“辛苦了。我会收拾,你们回去吧!”
“那么,再见。”
一行人陆续离开。
有子正在收拾工具时,有人跑过来。
“怎么?算错了钱?”
“不。”其中一个摇摇头,“这是——很棒的体验!以后还有工作的后,请尽管说。”
“谢谢。我好高兴!”有子由衷地说,伸出手来。
“宫泽小姐,你真迷人!”
那人用力握住有子的手,急急追赶其他同伴去了。
有子目送他们的背影,霍然脸上泛起红霞,自言自语地悦:“这句话应该让正人听到!”
有子回到屋内,开始揩抹剩下的窗子。
六点过后,天野应该会来。天色已经发暗了。
“再不来的话,吸血鬼就醒啦!”有子喃喃地说。
蓦地,屋内暗沉下来。
刚刚还有阳光从窗外射进来,难道太阳下山了?
有子感觉一阵寒气袭来,浑身颤抖。不愉快的寒气。
当然,没人住的房了总是寒冷的。
“撤退吧!”
有子喃语,可是,只剩下两三片玻璃窗而已。
凭她的性格,断乎不会在这个时候侍下工作。
只要不去地下室就没问题吧!
有子七手八脚地做完最后的功夫,准备带了工具走出屋外。
额头上冒汗。有子快步走向玄关,准备开门打不开!
有子拚命用力去摇大门。
为什么?为何打不开?
天野在她不知道时来过,锁了门离开了吗?
可是,有子的小货车停在外面,他应当知道她在屋内还没走呀!
“踢破你!”有子对着大门发牢骚。
就在这时,传来嘎一声什么作响的声音。
有子回头,凝目观看。
应该上了锁的通住地下室的门,竟然徐徐打开。
然后……传来脚步芦。
心理作用?还是听错了?
不是。
咯咯咯的脚步芦,逐渐增大。
有人从地下室的楼梯走着上来!
有子慌忙找地方躲起来,可是这里还是空无一物的房子。
迟疑的结果,最后唯有飞身躲在楼梯下面的暗处。
脚步声上来了。
九、血的颜色“还没醒啊!”亚纪的母亲露出疲惫不堪的表情。
“究竟她怎么啦?”
正人浅浅地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聆听亚纪母亲的说话。
“她今天也一直没醒过来?”
“嗯。我喊她,摇她,她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而已。”
正人叹息。
前天来的时候,亚纪确实“病好了”。不,不晓得这个说法是否正确,总之,她被吸血鬼袭击的伤势逐渐缝合了。
那是非常普遍的伤口治疗法。可是,万一她的伤痕消失得不彻底……意味着她已成为“那些家伙”的伙伴了。
可是,不久以前,她是如此的精神奕奕。
“从昨天睡到现在了,我想毕竟不寻常啊!”母亲摇摇头。“我跟我先生商量过的,他很忙,没有好好答复我,还说是年轻人喜欢熬夜造成的。”
“可是,半夜没有起来吧!”
“噢。昨晚半夜起来一会,好像喝了一点水……”“是吗?”正人点点头,问:“伯母,昨天或是前天,有没有请客人到家里来?”
“客人?”亚纪的母亲有点吃惊,“那有什么关连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有客人来过吧!”
“嗯,前天。”母亲承认,“很久以前有人来问,要不要卖掉这房子。我拒绝了。
那时来游说的房地产经纪又来了。“
“房地产经纪?”
“嗯。他说要介绍一个最近将要搬来的外国朋友给我们。”
正人顿时脸红耳热。“外国人?他是谁?”
亚纪的母亲因正人尖锐的语调而惊异。
“呃——听说是欧洲的名门望族,很有身分的贵族。”
“那人——前天来过这里?”
“嗯。那有什么不对吗?”
正人缓缓吐一口气,不会错了,就是“那家伙”。
“不过,他是个中年绅士,风度翩翩,日语也非常流利。说话风趣得很,亚纪觉得十分开心哪!”
“是吗?”
正人不想说出真相,纵使说出吸血鬼的故事,亚纪的母亲也不会相信。
前天晚上,那家伙来了,昨晚呢?
总之,不能让它再吸亚纪的血。
正人看看手表,太阳正要下山的时刻。
今晚也会来的话,多半等到半夜才出动。由于现代人习惯熬夜,容易惹人注目。
“我想见见那位房地产经纪。”正人说。
“天野先生吗?”
“他叫天野吗?我到他的公司看看。”
“我有他的名片。可是,你有事找他吗?”
“还不晓得,总之我想找他谈谈。”正人接过名片,塞进口袋。“还有,今晚请允许我留在亚纪小姐的房里。”
“留一整晚?”
“嗯。”
“你和亚纪——那个——”
母亲踌躇不决似的欲言又止。
“嗯,前几天,你出门购物的时候,我们——对不起。”正人红着脸致歉。
“不,没关系。你是认真的好青年,我很放心。亚纪有点任性,我反而担心自己的女儿,我怕她会便你苦恼哪!”
“怎么会呢?亚纪这些小地方正是她可爱之处。”
“是吗?说真的,亲友们见到她都说:”这孩子简直是邦江年轻时代的翻版‘!“
“邦江?”
“那是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
正人暗付,亚纪将来会像她的母亲一样吗?
“不过,亚纪表面上像野丫头,其实非常纯情,跟我的少女时代一样……”“哦?”
“现在亚纪十九岁,我也是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跟男人——”母亲说到这里,羞红了脸,“槽糕,说到那儿去了——”“总之,我会——”“亚纪拜托你了。”母亲鞠躬。
“彼此彼此。”正人也慌忙鞠躬。
“小女不懂事,请多多指教!”
“不用客气!”
二人互相客套鞠躬行札。
十分钟后,正人为了见那个叫天野的房地产经纪,离开松永宅。
他一边走一边摸脖子,不是因为被吸血鬼咬了;乃因鞠躬的次数太多的关系。
有子躲在楼梯下的暗处,屏住呼吸。
那个脚步声上完楼梯,出到走廊。
大而稳重的步伐。有子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那人好像没发现有子的存在,直接走向玄关的大门方面。
有子害怕了,不管怎样大胆的她,这时真的恐惧战兢。
不同的是,只是因恐惧而哆嗦,或者想出什么对策的差别而已。对于恐怖的东西不觉恐惧并非勇敢,乃是迟钝罢了!
世上当真有吸血鬼么?
当然,她并非怀疑正人的话,可是听过少年和男的故事后,依然有“不可能”的心情。
可是,现在可以肯定,有“什么人”从地下室走出来了。
那人走到玄关,似乎发出不耐烦的埋怨声。不像日语,好像也不是英语。
传来烦躁的来回踱步声。他在等候什么人吗?
有子一直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的蹲着。
脚畔有东西在动,随意瞟一眼,一只黝黑的老鼠在仰脸看自已。
好不容易压制自己不发出惊呼声。然而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以及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的声音,不可能不在宁静的空室内回响。
脚步声陡然停止。那人在侧耳听。怎么办?有子担心自已心脏的鼓动声也被对方听见。
身上没带武器,十字架或大蒜也没有。
身边的持有物只有抹窗用的桶和碎布、洗洁剂……这些东西不能用来对付吸血鬼吧!
从末听说过吸血鬼见到水桶就逃跑的事。
可是,万一被他发现了,只好把这些当武器摔过去,然后逃命。
有子紧紧握住桶边。
脚步声走近了。看来绝望了!
有子深深吸一口气,摆好架势。
就在干钧一发之际,脚畔的老鼠突然冲锋而去。
男人低喃了几句,松一口气的声音,大概是“怎么是只老鼠啊!”之类的话,也许对方也相当紧张兮兮的吧!
玄关方面传来声响。昨嗦昨嗦的,好像是开锁的声音。
有人来了。传来开门和说话声!
“对不起,我来晚啦!”
天野的声音。
“我去外面跑了几个地方,没想迟到了——”“不要说借口!我不喜欢等人!”
标准的日语。有子吓了一跳。
除了发言和音调有点奇妙之外,以外国人来说,算是很出色的日语了。那人来到日本应该不是很久才对……“以后我会留意的,请原谅。”天野似乎在讨好对方的语气。
“不过,纵然提早醒过来,时间上难以打发吧!”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人说。“那位小姐怎样了?”
“睡着了。”天野说。“今晚也在等候伯爵先生的光临。”
“还有许多时间啊!”
“不错。房子打扫干净了,如何?”
“我没仔细看。不过,空气清新啦!”
咦?有子意外之极。难道吸血鬼也不喜欢灰尘和空气污染?
“她的车还停在外面。”
“什么?”被称伯爵的男人严峻地反问。“你是说,她还在这附近?”
“多半是吃晚饭去了。”天野说。“她看起来很大吃。”
多管闲事!有子气得嘟起嘴巴。
可是听了一会,发现天野和那个伯爵之间并非用“主顾”与“客人”的语气说话,而是“主人”和“召使”的感觉。
难道天野也被吸血鬼制服了?
有子想起昨天工作完毕准备离开之际,感到天野的样子有点古怪的情形。
对了,天野还从内侧把门锁上。
“我有事找你。”伯爵说。
“什么事呢?”
“你做得很好,我想答谢你。”
“那里那里!”天野笑了。“只要能为伯爵先生效劳。”
“总之,跟我上楼吧!”
“是!”
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从有子的头上经过。天野的脚步声跟随在后……突然一声哗啦,好像有什么随风飘扬的声音。
“碍…”天野发出奇异的叫声。那个声音微抖,然后消失了。
什么事情发生了?有子屏住呼吸。
咚颅…什么东西跌倒的声音。然后,从楼梯边上有水流下来。
细细的线在有子眼前垂下,然后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不是水。有子无法制止自己身体的哆嗦。
流下来的是血啊!
十、对话“天野?”那男的抬起脸来。“你找天野有什么事?”
“我有点事向他请教。”正人说。“他已经回去了吗?”
正人带看亚纪母亲给他的名片,来到天野做事的房地产公司。已经下班了,但有两名职员留下来工作,于是正人进去打招呼。
“天野那厮不在了。”男人说。“他被开除啦!”
“开除?”正人大吃一惊。“为什么?”
当然,天野被开除的理由跟正人毫无关系,只是听到太意想不到的消息,不由冲口而问。不过,幸好他问了。
“那厮患了上班抗拒症。”
“喂!不要胡说八道!”里头的另一位职员说。
“不是吗?他肯定患了精神分裂症。我打电话去,他在家。拜访他,他也在。可是完全不出门啊!”
“天野精神分裂?那么雄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有精神病?”
“谁晓得。也许他比外表脆弱也说不定。”
听到这些对话,正人知悉那叫天野的人不太受人爱戴。
“我有要事非要见他不可。可否告诉我,他的地址或者电话?”正人尝试这样悦。
“好的。天黑了,大概醒来了吧!”男人笑道。
“天黑了就醒来?”正人的心砰然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白天时一直拉紧窗帘关门闭户,不出外面。一到晚上才来上班……这样的态度,被开除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他本人怎样解释?”
“他说阳光太耀眼,不能出去外面。因此大家开玩笑说,他可能是吸血鬼!”
“使女人哭泣的吸血鬼!”里头的男人插嘴说。
“不错。因为他是花花公子。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像他那种德性怎会受女性欢迎。”
“嘴巴甜呀!普通女人以为他是青年才俊哪!”
他们漠视正人的存在进行对话。
正人已经听不进他们其后的谈话。
吸血鬼!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所说的乃是“真有其事”。
何其不幸。
正人确信,那叫天野的男人已经成为吸血鬼的牺牲品了。
两名失踪少年、被杀的大学生、大学生的女友、天野,以及亚纪已经有六个人落入那家伙的手中。何况,这只是正人所知道的范围内的事。说不定还有其他更多的牺牲者。
问题在于天野是否已经无可救药了。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查出那位外国贵族的所在。
“这是天野的住址和电话。”房地产经纪给他一张便条。
“谢了,对不起。”正人把便条塞进口袋。“还有,听说天野先生最近介绍外国人租房子,你们知道吗?”
“介绍外国人租房子?”对方侧侧头。“那厮向来独来独往,我不太清楚他在处理怎样的物业。喂,你知不知道?”
“不,没听他说过。”里头的男人耸耸肩。“不如直接问他本人更快。”
“说的也是。对不起,打搅你们啦!”
正人走出房地产公司,拿出便条。他要估计看看需要多少时同去找天野。假如现在就去,回来就晚了。
今晚保护亚纪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任务。
正人决定先去亚纪家看看再说,于是快步往前。
坐在房地产公司靠里边的男人收拾好桌面,站起来。
“怎么,回去了吗?”另一个人喊他。
“噢。”
“要不要找个地方喝几杯?”
“不了。”男人摇摇头。“我约了牙医看牙齿。”
“是吗?我还要留下来一阵子才走。”
“我先走啦!”
坐在里头的男人穿好外套,走出外面。
远远看见正人的背影。那人跟随在正人后面,急步走上前去……血终于停止不流了。
有子蜷缩身体,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抑止全身颤抖。
向来颇有胆识的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恐怖的经历。天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也不敢想。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天野已经不能活了。
只要看到流下来的血量,已经毫无疑问,他死定了。
为何杀了天野?他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传来奇异的声音。流水飞溅。唏嗦的相击声。
从那声音联想起时,有子顿时毛骨悚然——那是吮血的声音,吸着舔着的声音!
停止!停止!
有子差点喊出来,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巴。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有子用手掩住耳朵,从两边用力紧压。
但她无法把那声音排挤出去。应该听不见的,然而那声音好像永远重复不休似的,在她脑中盘旋,仿如嘲笑她似的回响不已。
蓦然,有子将手松离耳朵。
也许太用力压的缘故,嗡嗡声耳鸣。声音消失时,沉默回来了。
已经无声无息,好像结束了。
有子慢慢吐一口气,全身冒汗。
那个男人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开始从头上的楼梯下来。下来了!有子紧张的屏住呼吸。
如果他又回去地下室,说不定自已可以安全逃脱。
脚步声听起来异常沉重,盖因那人背着天野的尸体下来之故。在微暗中,那人的颀长身体宛如黑色而发出锐光的一座山。
天野的尸体被他轻轻松松地扛在肩膀上。
通往地下室的门开着。然后脚步声消失在里面。
纵然关着门,依然听见轻微脚步声。
没事了。他走进地下室去了。
有子松了一大口气。
不,还不完全得救。必须离开这幢别墅。
可是,怎样出去?
玄关大门的锁匙……锁匙?
刚才天野开了锁进来。后来呢?有没有锁回去?
有子记不起来。
可是没有其他出口了。她决意过去看看。
有子想站起来,马上皱眉。太紧张了,而且一直蹲着之故,全身关节和肌肉一时之间不照她的意思活动。
她半蹲着,一阵踉跄,随手一挥,碰倒了水桶。
嘎啦嘎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中回响。有子脸都青了。他是否听见?
侧耳垂听。上楼梯的脚步声……不,什么也没听见。
身在地下,也许听不见刚才的声音。
有子慢慢站起来,腰部很痛。她轻轻捡起水桶,用力握紧冼洁剂的容器,从楼梯下面钻出来。
由于她穿的是胶底鞋,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
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向玄关。
没事的。只要打开了门锁……
终于来到玄关的门前。放下水桶,握住旋钮,轻轻转动。
开到了!行啦!
有子半开大门,伸手拿水桶。
那一瞬间,眼前的门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拉看似的,冷不防地关上。咔嗦一声,门锁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摘的嘛!
“拜访别人的家时,应该打个招呼。”
背后传来说话声音。
有子慢吞吞地转过身去。
黑色的斗篷垂到地面,那人站在那里。
“不是吗?”男人说下去。“所谓的礼仪,日本也一样才对。”
有子想,必须说点什么才行。可是,自己还能发出声音说话么?
“你是替我打扫房子的人吧!”那人说着,慢慢走向有子。
“是的。”有子说。
“是吗?做得非常干净了,谢谢你。”
“不……不必客气。”
“不必客气?”男人重复一句。“我会记住这个句子的。”
男人走近时,有子被他的高大身形压倒了。有子属于高大的类型,然而只有仰头的份儿,对方实在太高大了。
“好暗。”男人说。“互相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很难聊天。”
“呃……”
就在转瞬间,不知何处飞来啪一声火花,四周亮起了蜡烛。
几时有的蜡烛?打扫时肯定没有的事。
“这就行了。”男人满意地说。“我喜欢这个程度的亮度。”
“哦……”
“看着我!”
有子慢慢抬起脸来。
意想不到的年轻。
有子原本预测对方的脸像怪物,一瞬间泄了气。
长脸,眼睛深睿,宛如雕像的容貌。黑头发黑眼瞳的他,正在俯视有子。
起码这样凝视自已时,令人感觉到气质高雅的容貌。年龄不明。站在人的立场说,大概是四十到五十之间吧!可是……这个男人就在不久以前,撕裂了天野,然后啜吮他的血啊!
男人转到有子旁边,因为他的身体遮住了光线。
有子的脸暴露在蜡烛的光中。
——冗长的沉默。
有子发现男人睁大眼睛,仿佛像看到无法置信的奇迹似的盯着自己。
十一、窗外的脸终于耐不住,睡着了。
正人的头歪向前方,突然醒了过来。一瞬闻狐疑地看看周围,怎么自已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槽糕!”
这里是亚纪的房间,发觉自己是为监视吸血鬼到来才在这里时,不由苍白了脸。
睡了多久?笨蛋!为了什么逗留的埃看看表,知道顶多睡了不过十分钟时,正人发出安心的叹息。
仅仅十分钟,纵使那家伙闯了进来,也无法吸到亚纪的血吧!
正人的腿上摆着斗大的十字架。铁做的关系,重甸甸的掷地有声。
正人也没自信,这个十字架有没有效,可是目前没有其他武器。
只要查出那家伙沉睡的地点,将桩子刺入它的心脏,就能毁灭它。不,一定可以找到它,非把它干掉不可。
显然,袭击亚纪的就是那位“外国贵族”,查出它的居所并非难事吧!
到时,选择太阳高挂的时间,一口气置它于死地,毁掉它!
无论怎么说,这是文明的日本,不是坦桑尼亚的深山。
它所住的地方,不是需要费时间慢慢寻找的古堡,纵使是大宅,宽阔程度也有限。
这回一定不放过它,正人喃喃地说。
咯哒咯哒——窗口响了。
正人悚然一惊。是风吗?
望望床边,亚纪还在安详地睡眠。
正人关掉桌上的小灯,右手握十字架,左手拿手电筒,还没按掣。
相当昏暗,不过眼睛适应了。他悄悄走近窗边。
其实他想挂一串大蒜在身上,又怕这样做的话,会使亚纪的父母吓得目瞪口呆。
亚纪的父亲对于正人在女儿房间过夜的事,脸色并不好看。作为父亲,也许是当然的反应。
经过她母亲邦江的一番调停,正人才可以在亚纪房间留下来。
邦江似乎已将正人和亚纪的关系悄悄告诉了丈夫。
松永先生的脸色深沉,不过大致上已承认正人的样子。
咯哒咯哒——窗口又响了。不是风,有人在敲窗。
“晤……”亚纪低吟一声。翻了一个身。
原来亚纪快睡醒了。
当然,凭那家伙的气力,大可打坏窗子,或者拆掉窗子跑进来。也许它怕吵醒其他屋里的人引起麻烦吧!
咯啮咯啮……又在敲窗。
亚纪快要被它吵醒啦——不好。
假如她醒来就麻烦了。
正人的手指放在手电筒的掣上,站在窗前。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所谓外面,乃是二楼。通常窗口外面应该什么也看不到才对。
紧捏十字架的右手渗出汗来。首先可以吓一吓敌人吧!
他那握十字架的右手搭在窗帘上。准备在一下子拉开的同时。用手电筒的光去照对方。
正人深深吸一口气。我来也!
啪一声拉开窗帘,同时把手电筒直直照向正面,按掣。
对方的脸几乎贴在玻璃窗上,突然暴露在光中,愤然睁大眼睛。
不是那家伙!
女人!长发像波浪般在风中摇动。睁大的眼瞳发出红光,狠狠地盯着正人。然后她那张开的大口,发出湿润的血色。正人看呆了,她的发光尖牙也黏着血。
那女人因光线刺眼而愤怒。摊开指甲长长的手,越过玻璃做出恐吓的动作。
正人反射地退后。
女人尖笑的声音使玻璃打颤。
“晤……”亚纪快要醒过来了。
正人知道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亚纪醒来——对了!
他忘掉右手握住的十字架了。
看着这个!正人把十字架伸出电筒的光线前面,使十字架几乎贴在玻璃窗上。
十字架的影子落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的脸歪了。残暴的表情逐浙消失。然后悲哀地皱起眉头,一边惨叫着一边远离而去。
正人呆呆地目送女人宛如纸屑似的身影,在黑暗中飘舞而去……女人消失在黑暗深处,她的悲哀叫声还住正人的耳底回响。
她一定是那个被吸血鬼袭击的女子大学生。因为没受招待,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进来。
正人回头看床的方向。
亚纪还在沉沉入睡。怎能让亚纪变成那样可怕的吸血女鬼?我一定要保护她!
正人拉起窗帘。轻轻走近床边,在亚纪的脖子上轻轻一吻。
当薄日从窗外开始照进来时,正人终于放了心,将十字架收进上衣口袋里。
毕竟,一晚又熬过去了。
门外传来拖鞋声,亚纪母亲的声音说:“平石同学正人把门打开。
“亚纪怎样了?”邦江问。
“睡得很好。我想她很快会精神起来的。”正人说。
“是吗?好极了。”邦江走到床边,俯视女儿的脸。
“真的,血色好多了。”
“我……”正人顿了一会,说。“谢谢你们这般信任我,留我在这里。”
“那里。”母亲微笑。“我明白的,虽然外子有点罗里罗嗦的。你是很好的人啊!”
“多谢夸奖!”
“亚纪太福薄啦!”母亲开怀一笑。“哦,你饿了吧!”
“嗯,饥肠辘辘!”正人坦率地说。
“我马上预备。请稍等三十分钟左右;我得先把罗嗦的外子赶出门去。”
母亲说着,佻皮地向正人打个眼色。
正人的心情豁然开朗,她是好母亲呀!
蓦地心口一痛,他想起失去的至亲……
三十分钟过了,肯定亚纪的父亲到公司上班以后,正人在楼下享用丰富的早餐。
心情松弛了,加上昨晚没睡,又吃过丰富的早餐,自然睡意袭来。
他想忍住,终于当着母亲面前哈欠连连。
“困了吧!”母亲寄以同情。“上去睡一会如何?”
“不,我要回家了。”正人抖擞一下精神,甩甩头,睡意减退了。“今晚也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你撑得住吗?”
“我回去就睡。我经常外宿的,当然去的是男同学的家。”
“那么,路上小心了。”
“多谢款待。”正人站起来。“万一亚纪有什么变化,随时用电话通知我。”
“嗯,我会的。”
正人走出松永宅。
走路时还在打哈欠,他决定一回家倒头就睡!
总之,昨晚保护了亚纪的安全。这样可以吓倒那家伙几天不敢靠近就好了。
可是,那位女子大学生已经无可救药了。想到这里,正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
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
不稀奇的声音,然而渐渐接近了。什么事呢?
走过前面的转角处,看到人群聚集。巡逻车好像是朝这里开过来的样子。
难道……又有人被袭击了?
昨晚没有吸到亚纪的血的女子大学生,抑或是那家伙干的?
正人走向人墙。
“好残忍!”
“好恶心!”
附近的主妇们七嘴八舌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正人上前问。
“一个女子死啦!”
“女子?”
“一定是大学生。”
“是呀!为何遭受那种下场嘛!”
正人正要走过来时,其中一名主妇阻止他,说:“别看的好。”
“为什么?”
“她的胸口……被桩子刺中,浑身血淋淋哟……好可怕!”
正人急急冲上前去,拨开人群进到前头。
“下去下去!不准进来!”警察发出愤怒的喊声。
正人知道,就是那个女子大学生。
一支摆在工地现场的桩子,尖端贯穿她的胸口,死在那里。
是谁做的?说不定是她本身选择了死亡。
“做得好过分啊!”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地谈论。
然而,知道这样才能使她“得救”的,恐怕只有正人一个罢了。
总之,又增加一名牺牲者了。
正人离开人群,准备回家时,冷不防有子站在眼前。
“有子!吓我一跳!”
“怎么啦?”有子间。
正人无法用一句话解释,于是催促她。“走吧!”
有子沉默地倾听正人娓娓道来的话。
说完时,发现有子不寻常的沉默,于是正人说。
“你好像无精打彩的嘛!”
“没有的事。”有子挤出一个微笑。
“这么一大早,在这里干吗?”
“工作呀。清沽工作。”
“现在去?”
“昨天做通宵,现在准备回家。”
“那真辛苦。”
“没有你那么辛苦啦!”
“是吗?不过,可惜那家伙昨晚没出现,我一定要查出它的所在地。”正人坚定地说。
“有子,今天也要清清吗?”
“一点点啦。还有工作没做完。”
“看来是相当大的房子哪!”
“差不多啦!”有子说。
有子似乎不想再谈下去的样子。正人觉得有点怪异,但是实在太困了。
他只想快点回家蒙头大睡。
十二、母亲病危将近黄昏,有子终于睡醒。
“噢,几时回来的?”父亲见到从二楼下来的有子,说。
“什么几时不几时的……今早哟!”有子打呵欠。
“爸爸怎么啦?不用做工吗?”
“说什么嘛。”宫泽笑了。“昨晚开始通宵达旦的赶工,好不容易完成订单所要的货。约好今天五点钟以前交货的。”
“那么,做到现在才收工?”
“嗯。工厂那么吵杂,你竟没留意到?”
有子敲敲脑袋,“我回来时,知道工厂正在动工就是了。”
“了不起。”宫泽笑了。“瞧!昨晚我一夜没睡,拼命劳动,依然如此精神奕奕!”
“先别夸口,今晚累倒就有得瞧了。”有子反驳父亲。
确实,父亲的脸洋溢着最近几个月不见的生气,双眼闪亮。有工作可做毕竟是好事。
“附近的人没有来投诉说太吵吗?”
“就是没有!今早遇见邻居,都来打招呼‘忙碌真好’、‘加油之类的’真有人德啊!”
“自己说的不算数,”有子笑了。“我去买菜做晚饭。”
“拜托了。还有下一批货要赶给人家,做点营养丰富的送菜吧!”
“看来不多买些不够了。”
有子走向盥洗室。
“喂,有子。”
“什么?”
“你说今早才回来。昨晚怎样了?”
“清洁工作做通宵哟。怎么这样问?”
“晤。我以为你去男人家过夜啦!”宫泽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
有子噗嗤而笑。
“假如是真有其事,你会怎样?不让我进屋里?”
“傻瓜。我会煮红豆糯米饭为你祝贺。”
“怪父亲!”有子苦笑。
“你觉得那个阿正怎么样?”宫泽问。
“正人?正人怎么样?”
“他相当正经。而且是好孩子。”
“算了吧!正人已经有可爱的她了。”
“是吗?大概是你太胆小了。”
“不要为我的事操心。”有子说。
她到盥冼室冼脸。镜子中,可以看见自己那被水弄湿的脸。
还在镜中反照出来。我还没变吸血鬼……“胡思乱想什么来着?”她甩甩头。
可是,太恐怖了。到底昨晚发生过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不是什么也想不起。她记得那些匪夷所思的恐怖情形。
对,天野被杀了,血像瀑布一般流下……然后,有人走过来。
一直盯着有子的眼睛。奇异的眼神,仿佛即将被它吞噬掉的黑眼瞳。
在那之前的事,有子一件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有子记得的乃是第二天早上,自己站在那间别墅外面的事。然后遇到正人……
昨晚的事,想起来就觉得恐怖。
昨晚,我是否被它吸了血?
她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摸脖子,没有找到伤痕。根据正人所言,当一个人被吸多次血,伤口就会完全消失,那时那人已经变成吸血鬼了。
那么,我有问题吗?如果没有,那人为何不吸我的血?
“有子!”
父亲的叫声使她回到现在。
“是——怎么啦?”
“刚才有人送这个来了。”
父亲递过一个信封来。
白色的高级信封。取出里面的信,摊开一看,虽然有点不熟练,却是正确的日语,上面写着:“我非常乐意接受您的邀请。今晚七时到府上拜会,期待美好的相聚。”
宫泽也窥看了内容,好奇地问:“谁?你邀请了谁?”
有子缓缓地摺好信,说:“伯爵。”
假如不受邀请,吸血鬼进不去那个家中。
有子想起正人的话。
究竟何时,自己邀请了那位伯爵?毫无记忆。不过,肯定是邀请了。在有子说“请进”之前,伯爵就登门直入有子的家。
“谢谢你的邀请。”伯爵说。
“不……我的父亲。”有子介绍。
宫泽大惑不解的样子。当然喽!女儿突然招待一名外国贵族回家,做父亲的自然大吃一惊。
“幸会幸会。”伯爵先伸出手来,用力握住宫泽的手。“你有这么一位能干的千金,真令人羡慕啊!”
“啊,不,那里那要。”宫泽完全慌张失措了。“这么简陋的小室……小女若是提早告诉我……”纵使提早告诉你,你也不可能重新装修房子吧!
宫泽依然穿着工作服,因为手中的工作不能因此停工不做的关系。
“我会招呼客人的。爸爸,你忙你的吧!”有子说。
“晤。对不起,我必须赶一赶工。”
“请不必操心。”
伯爵说着,脱下斗篷,挂在玄关的大衣挂架上。
“那么我失陪一下——”
宫泽走向工厂前,瞄一眼女儿,摇摇头,似乎表示不明白。
“对不起,这么简陋的地方。”
有子穿了一件比较有女人味的洋装。她的裙子不多,而且这是很久以前做的,腰的部位有点紧。
“不晓得合不合口味……”
匆忙的关系,饭菜十分简单。伯爵在不相称的桌前就座,微笑盎然。
“不,我不是为吃饭而来的,只是想看看你。”
“喝酒吗?虽然只是便宜货。”
伯爵迟疑一下,说:“喝一点也好。”
我家可没“血”款待,有子在内心喃语。
二人稍微沉默。伯爵一直凝视有子。
“昨晚……我到府上打搅的事,记不太清楚了。我说了什么?”有子说。
“过去的事别提了。”伯爵说。“你令我想起某个女人。”
“某个女人?”
“下回你来我家时,我把肖像画拿给你看,她是美女。”
“那就不像我了。”有子说。
伯爵听了笑起来,“你很风趣。”
“你的日语很精。不过,对女性说‘风趣’的话,通常不是赞美哦!”
伯爵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有子。有子怕被他的眼睛吞噬掉,尝试移开视线,突然醒觉时,又跟他四目相投了。
“我有语言天分。”伯爵说。
“看来是的。”
“你有意中人了吗?”
“不,没有。”有子说,又补充一句。“不过,朋友是有的。”
“我可以荣幸的成为你的朋友吗?”
“你?”有子不懂伯爵的真意。他有什么企图?
电话响了。有子松一口气,姑起来。
“失陪一下。”
出到走廊,看到父亲站在面前,吓了一跳。
“爸爸,干嘛?”
“不……有点不放心。那男的是谁?”
“以后再解释好了。”有子急急拿起话简,“是,我是宫泽。承蒙照顾。什么?”
有子的脸转白。
“我妈?知道了。我马上来!”
“怎么啦?”宫泽也脸白了。
“妈妈发作了,失去意识。赶快去吧!”
“好,好。”宫泽慌忙冲去工厂方向。“我去开车过来,在玄关等你——”“好的。”
有子回到客厅时,伯爵站起来。
“令堂的病情不佳?”
“嗯。心脏病发作——”
“那可不炒了。”
“我必须赶去医院。对不起!”
“不,没关系。”伯爵说。“我可以陪你一块儿去吗?”
“喔?”有子困惑了。
“大概无望了。”医生摇摇头。“很遗憾……”“爸爸……”有子喊。
宫泽忍住眼泪,“嗯——起码说声永别也好。”
母亲几乎失去生气般躺着。有子想让父亲和母亲单独在一起。
四人病房,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屏住呼吸,也在密切注意。
“对不起。”
伯爵站在那里,医生和护士不由自主地让出路来。
“宫泽先生。”伯爵对宫泽说。“我可以握一握尊夫人的手吗?”
“嗯……请。”宫泽呆呆地看看。
伯爵走近床边,俯视有子的母亲。
他的身材高大。加上披着斗篷,把一半的床遮了起来。
伯爵稍微弯下身体,拿起有子母亲软弱无力的手,用他那厚大的手包着……
十三、救命恩人他在干什么?
有子盯看伯爵的动作,但见他用双手夹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母亲的手,紧紧推压。
宫泽和医生也都因惑地注视着。不,宫泽听到妻子即将临终的宣布,依然茫然发楞。
谁也不开口,时间流逝而去。束手无策的冗长时间,实际上只有三四分钟而已。
有子骤然蹩起眉头。
她发觉失去血气的母亲,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可是——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也许是错觉,还是回光返照?不,不是这样。
母亲开始深呼吸,声音几乎清晰可闻。她的双颊回复红润了!
“医生!”护士留意到了。
“嗯,难以置信!”
医生伞出听诊器,走近床边。
“不要靠近!”伯爵尖锐地说。
医生吓得停步,那是很有威严的话。
任谁都知道,母亲的呼吸变得深沉且有节奏。她脸上的肌肉轻微眺动,眼睑慢慢张开。
“爸爸,她张开眼睛啦!”有子说。
“嗯。”宫泽也大睁眼睛,但是没有靠近妻子身边,也许双腿没有移动的关系。
母亲眨了好几下眼睛,慢慢移动头部,转向宫泽。
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丈夫是谁。
“老公……”母亲说。
有子看见父亲奔到床边。
伯爵轻轻松离母亲的手。直起腰身,离开病床,对医生说:“恕我冒犯了。”
“不……”
“我不想途中受干扰——请替她诊断吧!”
“是!”医生似乎完全被吓倒了。
有子在父亲背后窥望母亲的脸。
“咦,有子也来啦?”母亲讶异地说。“怎么如此大阵仗?好像我死掉似的。”
有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医生正在用听诊器听脉搏“我好像睡了很久。”母亲叹息。“舒服极了。哎,老公。工厂方面没问题吧!”
“嗯……昨晚久违地开通宵,开始忙了,大家都很紧张。”
“好极啦!”母亲微笑。“不过。希望不要轮到你病倒才好。”
“谁会病倒?不要担心我的事,你快快精神起来吧!”
“是的……有子,过来。”母亲招招手。
“怎么啦?”
有子过去父亲所站的位置,弯腰向母亲。母亲向有子悄悄耳语了几句。
“嘎?”有子发出吃惊的声音。
走出病房后,有子拍拍父亲的肩膀。
“看来可以撑一阵子了。”
“嗯。我想是的,现在怎能让你妈死去嘛!”
有子看到父亲眼里有泪光,吓了一跳。
“你妈向你说了什么?”
“她说肚子饿,想吃东西,叫我去买。我到附近的商店找找看。”
有子望望站在远处的伯爵。
伯爵站在窗际,好像在注视外面。所谓外面,不过只是建在医院前面的大厦墙壁而已。
“有子。”宫泽说。“那人握一握你妈的手,她就好起来了。那是怎样的奇人啊!”
有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是我去打扫的房子主人,新搬来的。”
“外国的?”
“我想是贵族,详情我也不知道。”
她不敢说是吸血鬼。
医生从病房走出来。
“医生——”宫泽说不下去。
“我也吓呆了。尊夫人的心脏完全恢复原状了。这是从末有过的事。”
医生似乎也很澈动。
“那么——内人没事了?”
“若是持续目前的状态,暂时应该没问题。当然不能疏忽大意……失陪一下。”
其他护士叫他,医生走开了。
有子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以吸取人类“生命”为活的吸血鬼,何以拯救母亲的性命?他有什么目的?
宫泽走向窗旁的伯爵,怯生生地喊他。
“对不起……内人托福,病情好转了。真不晓得如何表示谢意才好……”“不,不必言谢。”伯爵说。“那是我们家族自古相传的医疗方法。绝对不是我医好的。只是把沉睡在她里面的生命力呼唤出来,给她生存的力量而已。”
“哦……我似乎不太明白,总之为了答谢你——”“假如答谢的话,”伯爵说。
“请允许我跟你家小姐来往的请求。”
“我女儿吗?”宫泽意外极了。“我倒无所谓,至于我女儿……”“谢谢你。”伯爵徽笑了,用力握一握宫泽的手。
“那么,我告辞啦!”
“我——我送你回家去。”宫泽忙不迭地挽留他。
“不,我一个人回去。不用担心。”
伯爵走向有子。
有子仿佛觉得不是伯爵走过来,而是自已被他吸过去的感觉。
“抱歉,变成这个样子。”有子说。
“那里。请多陪陪伯母吧!”
伯爵拿起有子的手,轻轻吻一下她的手背。伯爵的手是冰冷的。
“明晚,请到我家来,赏脸吗?”
这人救了母亲一命,“不”字是说不出口的。
“我会的。”有子点点头。
“那么,明晚七时见。晚安!”
伯爵轻盈地翻转斗篷,快步离去。
有子缓缓吐一口气。
被撕杀的天野。一想起昨晚的事,就令有子双膝发抖。可是,刚才的伯爵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她不能拒绝。可是——明天去了,也许不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有子。”宫泽定过来。
“我必须回去工厂,你可以留下来陪你妈么?”
“嗯。当然。”有子开朗地说。“等我一下于,我去找点吃的东西。”
“好吧!刚才那位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他为何对你——”“因为我有吸引力呀!”
有子尽力说的玩笑……
“午安。”有子在玄关外面说。
隔了一阵子,这家的母亲出来应门。
“啊,你是前几天的那位呀!”
这是和男的家。有子并没忘掉答应过要来做扫除的事。
“对不起,应该昨天来的,但我家里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改在今天。”
“没关系,只要你肯来……请问有几个人来?”母亲在意地望望外边。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唷!”
有子提着工具进到屋里。
“首先从浴室和盥洗室做起。请照平日做你要做的事。”
有子迅速动手,准备整洁。
当然,只是义务工作,似乎不必做得太热心,可是有子的性格是——做就做得完美无缺。
这天是母亲病危的第二日。
早上十点开始整沽,下午一点时,三分之二都做完了。
“休息一下吧!”和男的母亲进到厨房,看到有子弄干净的抽气扇,眼都大了。
“你把它弄得跟原来新的一样啊!”
有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寿司。
休息片刻,喝茶时,玄关传来咯哒咯哒的脚步声。
“大概是和男吧!”母亲说,正要站起来时,和男冲锋似的飞进客厅。
“妈妈!”
“怎么啦?”
“有人——有个怪人追我!”
和男一把抱住母亲,似乎受惊了。
“没事没事!”母亲也心惊了。
“和男小弟。”有子说。“怎样的怪人?”
“咦。”和男这才发现有子在。“好像黑社会流氓似的。”
“是吗?在外面?”
有子出到玄关去。
开门一看,跟一个戴太阳镜的男人打个照面。男人在路上徘徊,看起来不像流氓,穿着普通西装。
也许他的太阳镜给和男留下强烈印象吧!
男人见到有子出来,快步想离开。
“等一等!”有子取了拖鞋追上去。
男人停下来。
“什么事?”对方横眼看有子。
“你为何追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男人耸耸肩。
“可是,他很害怕的跑回来。”有子说。“如果没有什么,他怎会那么惊怯?”
“是吗?”
男人飒一声拔出一把刀子。
“你不要多管闲事就好了。”
那把刀恰好刺到有子的鼻子前端。
十四、意外有子跟普通女子一样,被刺或被割时,当然也出血,也会痛。
因此,一旦眼前被人用刀指着,不怕是假的。不过,至于是否乖乖就范,抑或反抗,其中毕竟是有个人差别的。
关于这点,对方可以称得上运气不好了。当然,那人的言行也好不到那里去。
“我并没有多嘴说什么呀!”有子说。
“那就住口吧!”
“好。”有子若无其事地说,同时若无其事般向他的小腿一脚踢过去。
“哎……嗬!”
男人张大嘴巴喊不出声,痛得用手抱住被踢的小腿,一跳一跳地飞奔离去。
“好厉害!”躲在玄关偷看的和男瞪大眼睛,喃喃自语。
“已经没事了。”有子轻松地拍拍手。
“哦。”和男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和男的母亲也同样目瞪口呆。
“那里。一点点饭后运动而已。”
有子已经吃了寿司,现在运动了一下子,感觉肚子又咕咕叫了。她有些顾忌地说:“对不起……整洁完毕以后,我可以吃点汤面吗?”
“喔,没问题。那就来个砂锅面如何?”
听了这句话,有子很想现在就吃。
刚才的男人是什么来头?
有子一边扫除一边想。若是跟踪女孩子还可以理解他的用意,可是不至于亮刀子吧!
说不定跟那位“伯爵”有关。
假如捉住对方逼供一番就好了,现在等于马后炮,为时已晚啦!
转眼就做完整洁。当然花了相当时间,但以有子的速度来说,她比一般人快得多。
“真了不起!窗子和一切都不同啦!”和男的母亲坦率地表现她的感动。“我马上预备砂锅面!”
“谢谢!”有子也流了不少汗。
她很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拼命劳动。因为到了晚上,她必须到那位“伯爵”的家。
他是母亲的救命恩人。纵使他是吸血鬼,有子还是感激他。
可是,今晚去了那里,也许不能活着回来了。即使活着回来,也许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在等着她为了忘悼心头的不安,于是有子忘我地拼命工作。
然而这样做并不能使她忘记。
砂锅面来了。
现在不是舒舒服服地事用面食的时候。
今晚万一受到伯爵袭击,应该如何反抗是好?必须思好对策再吃面!
虽然这样想,有子还是在五分钟内把砂锅面吃个精光。
“正人,起身啦?”
见到正人怔怔地从楼上走下来,母亲邦江说。
“碍…”正人哈欠连连。“替我泡杯咖啡好吗?妈。”
“好的。不过……”邦江说了一半停祝“我现在就去。”
邦江走进厨房去了。
正人望望时钟。不要紧,才三点。
令晚也必须守在亚纪身边。
亚纪不知被那家伙吸了几次血了。再继续吸下去的话。也许真的完蛋了。
洗了脸人全清爽了。走进客厅。恰好邦江正在杯子里倒咖啡。
“晤,好香!”正人不由喊一声。
对。他也喜欢喝母亲手泡的咖啡。
“正人啊,”邦江说。“吃点东西吧!光是外食,对身体不好哪!”
“不必了。”正人浅坐在沙发上。“我还有地方要去一趟。”
“是吗?”邦江有点怅然地说。
正人蓦地一惊。说起来。最近自己很少在家吃饭。
“我做的菜都不合你的口味吧!”邦江说。
“不是的。”正人摇摇头。“我怕麻烦而已……吃点什么才走好了。一想起食物,肚子就饿得叭叭叫啦!”
“不必勉强。”
“不——”话没说完,正人的肚子适时地咕一声响。
二人一同大笑起来。
“只有昨天的剩菜而已……”
“嗯。够了。”
邦江高高兴兴地走进厨房,不到十分钟,已经预备好香喷喷的饭菜。
“好好吃!”正人狠吞虎咽地边吃边说。
邦江喝了一口茶。“正人,你的她是不是很可爱?”
“喔?”正人有点意外。“嗯。不过,虽然我在她那里……过夜,但因她不舒服,我留下来陪她而已。真的。”
“我相信你。”
“她叫亚纪。这样写。”正人在桌上用手指写给邦江看。“还有,她母亲也是个很风趣的人。咦?”
“怎么啦?”
正人眨眨眼睛,“我怎么一直没发现?亚纪的母亲也叫邦江哪!”
“真的?”
“噢。我想汉字写法也一样。竟然有这般巧合的事,哈!”
正人的心情十分愉快。他很快吃完一碗饭,说:“添饭!”
“好好好!”邦汪笑盈盈地。“正人哪,这样的巧合,证明你们有缘哟!”
“也许是吧!”
正人认真地这么想。亚纪和我,毕竟是注定要结合的命运。
“起初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位宫泽小姐。”邦江说。
“因为你常提起她。”
“你说有子?我跟她感情太好了,不可能成为恋人。她一定也这样想。”
对。不如再到天野做事的房地产公司看看。那位“外国贵族”买下那里的房子,总得想办法查出才可。
假如亚纪平安无事了,我要直闯那家伙的属所,断绝他的呼吸来源!
正人吃光第二碗饭后,打电话到有子家。
因他想起昨天早上遇见她时,有子似乎满怀心事。精神不振。
“阿正呀!”有子的父亲接电话。“有子出去了。好像去做整洁。”
“是吗?”
看来不是生病,正人松一口气。
实际上,有子一直龙马精神的才叫人担心。
“其实,昨天内子的病情转坏了。”宫泽说。
“什么?”
“总算好转过来了。那是不可思议的事——什么事?”好像有人在喊宫泽。“好吧!
我马上来!“
“宫泽先生,我改天再打来好了。”
“对不起。久违地忙碌起来了。”宫泽的声音似乎很愉快。“有子今晚接受一位男士的邀请,她好像答应去了。”
“有子有人约会?”正人脱口而问。
“那孩子的事,我也不清楚……那么,改天再打来吧!”
“好。请转告有子,叫她加油!”
宫泽豪爽地大笑。
有子跟人约会?似乎难以想像。
“这句话说出来,恐怕被她踢一脚哪!”正人自言自语。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子约会的对象竟是“吸血鬼”……“我走啦!”
正人走出玄关,按一按口袋确定十字架的存在正人离家五分钟后,平石家的电话响起。
“我是宫泽有子。”
“啊,有子小姐,正人刚刚出去了。”正人的母亲说。
“是吗?”有点失望的声音。
“有什么话要转告吗?”
“不,不必了。谢谢你。”
有子的电话挂断之际,正人正在十字路口等候讯号灯。
“快点转绿嘛!”正人很不耐烦。虽然时间差不了多少,只是心情烦躁而已。
交通量频密的十字路,已经转绿的讯号又转黄了。
紧急煞车的车子跟正人一样烦躁,正在等讯号的司机不顾一切地踩油门。
正人准备踏上斑马线。
传来“吱”一声刺耳的煞年声。
当啷一声,玻璃打破的声音。一部摩托车慌忙大拐弯。
正人的位置是在它的正前面。
不过一瞬间的事。正人被摩托车横扫而跌,倒在路面,碰到头部。摩托车也横转一轮,火花四溅。
“你没事吧!”
旁边的一名上班族模样的男人上前扶起正人。
“嗯……没事。对不起!”
正人甩甩头。有点晕头转向,好像不太要紧的样子。
“是不是碰到头部?我看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不要紧。我要赶时间。”
正人向那人挥挥手,准备迈步……不料眼前突然一黑。怎么回事?
正人失去知觉晕倒在地。倒下之际,十字架从他的口袋跌出来,没有人留意到……
十五、招待之夜太阳逐渐下山了。
松永邦江望望时钟,喃喃地说:“正人今天怎么啦?”
平石正人每天都来,不知何故在意他今天是否不来了。
他说天黑之前一定到……
不过,说真的,他是率直认真的好青年哪,邦江想。自己的女儿有点任性,那样老实的男性最适合她。
亚纪虽然有点刁蛮任性,可是身体向来健康,为何一直沉睡不醒?
邦江禁不住内心不安。
是否真的有一种“睡脖,光是睡觉……
“妈咪!”
听到叫声,邦江吓得跳起来。
“亚纪!啊,吓我一跳!”邦江拍拍胸口。
“平石同学来了没有?”亚纪还有稍微发怔的样子,但是眼神清晰。
“还没哪!平常这时候已经来了的。你没事了吗?几时醒来的?”
“醒了很久。身体很累,起不来哟!”
“当然罗,躺了那么久。想吃什么?”
“我没什么胃口……”
“我去做点容易消化的食物好了。”
邦江急不及待地奔进厨房。
花了三十分钟做好牛肉汤,亚纪意外地吃得很多。
丈夫时常催命符似的催她“快一点”。她从不理,可是女儿又不同,用飞快的速度做汤,还有水果……“你爸不在,太好了。”邦江不由脱口而出。
“妈咪,”亚纪有点不安。“要不要打电话去平石同学家。”
“我打吗?”
“嗯。我要吃东西嘛。”
“好吧!电话号码是几号?喔,这里写着。”
邦江按电话钮。
“喂!我叫松永,亚纪的母亲。噢,是吗?谢谢您有一个好儿子碍…”邦江拿着话筒,不住地鞠躬。
“妈咪!”亚纪捅捅母亲。“你要问平石同学怎样了哟!”
“是是是——请问正人同学今天会不会过来这儿?小女一心在等候他。哦?”邦江眨眨眼睛。“你说他早就出门了?奇怪,我们没看见他。”
亚纪从母亲手里一把抢过话筒。“喂,我是亚纪,我想正人遇到意外了。”
对方发出惊异的叫声。当然这里的邦江和那边的邦江都大吃一惊。
“请向警局查询一下,一有什么消息,请通知我们。”
亚纪放下话简,深深叹一口气。
“亚纪,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不过刚才睡醒时,感觉什么不妥。似乎正人遇到什么危险……当我恢复意识时,他就失去知觉的感觉。”
“我听不懂……”邦江喃喃地说。“不过,正人不来的话,确实不妥得很。”
不到十分钟,电话铃声大作。
正人的母亲打来的,果然正人被摩托车碰伤了头。意识不明的入院了。
“我马上去医院。”亚纪挂断电话。“妈咪,我要去医院陪正人!”
“好。”
“我马上出去。”
“预备一下吧!我也一起去。我会叫计程车来。”
亚纪冲上二楼去。
那是平日懒得连油瓶倒了也不扶一把的亚纪吗?
邦江呆了一阵。终于回到现状,慌忙打电话叫计程车。
“咦?”有子回头看一部迎面而过的计程车。
惊鸿一瞥而已,那张脸浮现在自己乘搭的计程车车灯中。她不是正人的恋人吗?
对,名叫亚纪。
她似乎惶恐不安地坐在车厢里。
虽然在意她,当然不可能掉头追赶上去。有子乘的也是计程车,况且快要七点钟了。
不管对方是谁,有子都不喜欢约会时间迟到。
“前面就是。嗯,请在那道门前停车。”
有子付了车资,下了计程车。注视那幢别墅。
大门大概开着吧!果然不出所料。
可以看见屋内灯火通明。
伯爵在等着。不能不去,可是确实觉得恐惧。
有子穿上仅此一件的红色洋装,拎着不太相称的手袋。袋里装着登山时带着的匕首,虽然她不认为用来对付那样的对手有什么功效。
算是一种定心丸吧!
万一发生什么……总之,去了再说!
有子与生俱来的当机立断,这种时候大派用常来到玄关时,大门飒声开启。
“自动门……好现代化啊!”有子自言自语。
走进屋内,有子哑然无语。
什么时候,地上铺了红地毡,水晶吊灯换成更豪华气派。令人目眩的明亮。
“嗨!”声音响起。
伴着回响的声昔,听起来就近在身边。伯爵的身影在楼梯上。
“欢迎光临!”伯爵走下来。
“承蒙您的招待——”
“不必拘束。噢,穿着鞋子进来吧!我是为此而铺地毡的。”
“我怕弄脏了,这双鞋子旧啦!”有子随口分辨。
“有何要紧?欧洲的城堡若是住久了,等于住在灰尘的山中。”伯爵微笑。“来,过来这边。”
打开一道两边开的门扉,晚膳预备好了。
“粗茶淡饭而已。”
“我家十年只有一次。”有子瞪大眼睛说。
“我的身分还不能用仆人——请酌量喝点酒吧!”
“伯爵先生呢?”
有子不知如何称呼是好,于是这样说。
“不,我不喝。”伯爵拉开椅子。“来,坐这里。”
“谢谢。”
有子坐下来,想到吸血鬼就站在背后,不寒而怵。
因为脖子暴露在外,完全不设防。
可是,伯爵并没有动手动脚,转到对面的位子去了。
“家母的情形非常好,谢谢你。”有子道谢一番。
“那里。那是她自己里面保存了生存的能源之故。对于没有生存气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也是徒然。”伯爵摇摇头。“来,请用膳。”
伯爵说完,拿起餐巾。
“我叫亚纪,这是家母。”
“我是正人的母亲。”平石邦江鞠躬行礼。
现在不是第一次见面打招呼客套的场合。
“正人呢?”亚纪看看病房的门,问道。
门上挂看“谢绝面晤”的告示牌。
“听说头部碰得很厉害,没有意识了。”
“是吗?”亚纪想了一下。“可以进去吗?”
“嗯,请。”
病房的灯稍暗,幽暗一片。
正人躺在床上,闭起眼睛,一动也不动。
亚纪走到床边,悄悄窥探正人的险。
“医生怎么说?”亚纪回头问正人的母亲。
“拍了x光和脑波照片,没有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即是不知道能否治好的意思吗?”
“不知道……”正入的母亲噙着眼泪说。“其他部位完全没有受伤,怎会变成这样——”亚纪的手轻轻贴在正人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伯母。”亚纪走向正人的母亲。“能不能让我和正人单独留下?”
“嘎?”
“五分钟也可以。”
“这个……医生吩咐说。必须让他安静地休息。”
“我知道的,不必担心。”
“好吧!”正人的母亲点点头。跟亚纪的母亲一同走出病房。
亚纪走近正人,祈祷似地喃语“醒来吧,正人……”
她的嘴唇轻轻印在正人的唇上。
“味道真好。”有子坦率地说。“这是伯爵先生亲自下厨的吗?”
“是的。我一个人生活太久啦。”伯爵微笑。“还有,请不要称呼。伯爵先生,好不好?”
“对不起。因我不晓得您的名字。”
“不错。连我自己也忘了……”伯爵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忘了自已的名字?”
“因我改了好几个名字。我不得不那样做的关系。”
“为什么?”
“因我一直在遇逃亡的日子哟!”
“逃亡?”
“灭门的家族总是痛苦的。时常被人追杀,不得不逃亡啊!”
“那么……现在逃亡到了日本?”
“正是如此。”伯爵点头。“我盼望你也认识我的事。”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清沽工人。”有暖昧地笑一笑。
“不,我希望——”伯爵欲言又止。“来,吃过饭以后,我带你去参观地下室。”
有子的心脏顿时蹦跃乱跳。
十六、肖像画的女人终于来了。
有子全身哆嗦而打颤。
不知道是否临时紧张得浑身颤抖,总之,恐惧感一成不变。
到地下室去!当然伯爵的棺柩是摆在那里了!
然后,被杀的天野的尸体也在那里……可能还有其他人的。
说不定被吸干血的女人干尸一排排地挂在墙上。
抑或无数的棺枢一字排开,当有子走进去时,那些盖子陆续打开,龇牙咧嘴的女吸血鬼逐个逐个跑出来,朝着自己一齐攻击过来……怎么办?没带十字架来。
假如是用筷子吃饭的话,组成十字时,也许可以当场制造十字架。不过,筷子做的十字架可能无效吧!
“你怎么啦?”伯爵问。“看起来好像脸青青的样子。”
“没什么一紧张罢了。我从末接受过这么隆重的招待,而且不懂礼节。”
“是吗?”伯爵微笑。“所谓的礼节是人类后来做出来的哩!重要的是款待的心,以及诚恳地接受的心。”
“哦。”
有子颇觉困惑,她想不到吸血鬼说出这么带有教训味道的话语。
已经入夜了,为何这位“吸血鬼先生”没有龇牙咧嘴地侵袭自己?
当然有子不想被它侵袭,只是禁不住这样胡思乱想而已。
“吃饱了吗?”
“啊,是的。”
总不能说再来一碗吧!桌上杯盘都空了,再吃的活,会变成咬碟子的状况了。
虽然如此,有子由衷钦佩自已。到了不知会否被吸血鬼袭击的时刻,竟然毫不客气地把桌上的菜肴吃个精光,诚然了不起!
“那么,我带你到地下室吧!”
“是!”有子用餐巾抹抹嘴,站起来。
她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我想上一下洗手间,肚子痛得不能动”之类的借口都不管用。而且,总不能上洗手间上到天亮,况且依有子的性格,她宁可“面对现实”,不愿意鬼鬼祟祟地逃避。
可是,这种情形头痛的是,如果不顾一切的拼到底。死了的话没话说,万一像正人所言。自己也变成吸血鬼,每天晚上在路上流荡徘徊的话。如何是好?
“我想收拾一下这些食器。”有子灵机一动,尝试拖延时间。
“怎能让客人做这种事呢?”伯爵说。“跟我来吧!”
有子放弃了,在他的催促下,走出饭厅。
到了紧急关头,正人会不会突然赶到,来个英雄救美?
咱们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不是吗?他会想办法做点什么吧!
当然。有子的祈祷是枉然的,因为正人碰伤了头,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哪!
“来。”伯爵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
到了这种田地,无技可施了。
没有人来救我。巡逻车或消防车也不会来,只有作好心理准备豁出去了。
“那么。失礼啦!”有子说,迈步踏进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假如有子知道那一刻的正人和亚纪正在热吻的话,一定气炸了肺。
正人张开眼睛。
亚纪蓦地抬起脸来。发出欢呼声。
“你醒啦!柽洹?炖础U怂闭说哪盖缀脱羌偷哪盖状蟪砸痪礁霭罱辉级爻褰》俊?
“咦,正人……”
“妈……”正人的视线依然茫然发呆。“我怎么啦?好像……昏昏欲睡。”
“振作些!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亚纪又在正人的额上亲了一下。“我的吻果然奏效!真好!”
“到底怎么啦——”只有正人怔怔发愣。
经过母亲一番解释,正人终于想起来。
“原来这样。我的头轰一声撞到什么,然后完全记不起来了。”
“太好啦!医生说你有可能这样子继续睡下去哪!”
“开玩笑!我才不干哪!”
“可是……亚纪小姐,真是谢谢你。”
“那里那里。”亚纪笑眯眯地。“因我一直有正人陪着,这回轮到我陪他了。”
“亚纪。”亚纪的母亲觉得不可思议。“你用什么方法使正人……”“我不顾一切的送他一个热列的吻!”
“喔!”正人的母亲睁大眼睛。
“假如这样做还不能叫他醒来的话,我准备裸着身体上床陪他睡!”
“你和正人……”
“我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不过,我是真心爱他的。”
“哦。”正人的母亲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惊奇。“你母亲也晓得了吗?”
“嗯。”亚纪的母亲稍微红着脸。“无沦怎么说,我想一定是小女采取主动的。不过,令公子是很优秀的青年……”“亚纪小姐如此为小儿担优……”两个邦江重新面对面行礼。“小儿无知,请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小女无才无德——”
“喂!”亚纪捅捅母亲。“到外面去客套好不好?”
“是啦是啦。我得通知医生一下。”
“嗯,今晚还得彻夜相陪哪!”
两个母亲一唱一和地走出病房。
“真是好极了!”
“是啊!好极丁!!”
她们出去以后,正人说。
“亚纪——你不困了吗?”
“精神得很!”亚纪故意隆起臂上的肌肉作状。
正人笑一笑,“让我看看你脖子上的伤痕好吗?”
“几乎复原了啦!”
“嗯——真的。”
年轻的恢复力把邪恶的力量赶走了。正人松一口气,如释重负。
“不过,还是留心比较好。”正人说。“已经晚上了吗?”
“对呀!”
“我的口袋里有十字架。替我拿出来好吗?”
“十字架?”亚纪直眨巴眼。“正人,几时成为基督徒的?”
“这件事改天再告诉你。有没有?”
亚纪在正人的外套、长裤的口袋里搜索一轮,摇摇头说:“没有呀!”
“没有?”
“嗯。会不会是遇见意外时,还是载来医院途中掉了?”
“也许是吧……对不起,请你明天替我找个十字架带来好吗?”
“好的。”
亚纪奇怪正人何以突然虔诚起来,终究他现在是病人,不好违抗他的意思。
“时间还不太晚,我现在就去找一个给你,好吗?”
亚纪说。
“不好。”正人强硬地说。“明天好了。今晚我要你留在这里陪我。”
“好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亚纪俯身向正人,再一次亲吻他。
恰好医生听说正人恢复意识而推门进来,撞见二人在拥吻。于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晤,果然清醒啦!”
“这里是地下室?”
有子因意外的光景而瞠目结舌。
尘埃满布的行李不见了,潮湿的泥土味道也消失了,地下室变成令人感觉舒适的客厅。
“我的嗜好十分古老。”伯爵似乎很难为情地说。
“在你看来,可能像古董商吧!”
“没有的事……好棒啊!”
坦白的由衷之言。
地面铺上厚厚的地毡,摆没在那里的桌子和沙发,的确都是陈年古董了。
“这么干净……是你亲自打扫的吗?”
“嗯。我有的是气力。”
确实了不起!
眼下有了暂时忘掉恐惧。出神地注视地下室的样子。
棺柩和尸体之类的摆到那儿去了?
“请坐。”伯爵说。
“是……”有子顺服地坐在沙发上。
恰好在正面仰望的位置上,挂了一幅画。用布盖起来。
“那是我死去的妻子的肖像画。”
伯爵发现有子的视线转向那幅画时这样说。
“哦——尊夫人死了?”
吸血鬼的妻子,毕竟也是吸血鬼吧!吸血鬼死了,意味着她化为灰烬消失了,还是死于极度贫血?
“你要看一看吗?”
“好。”
伯爵走过去,将包着画的布掀掉。
非常古典,里身在长裙里的高贵女性,有一张似乎在那儿见过的脸。
“她很漂亮。”有子说。
“你这样觉得吗?”
“嗯。非常美丽,斯文温柔……”
“一点也不温柔,”伯爵笑了。“她精力旺盛,时常骑马到处奔驰。”
“是吗?”
“她很天真,而且可爱。对我而言,她是好妻子,一直年轻美丽。”
“我总觉得她像什么人。”有子说。
伯爵徽笑。
“你说得不错,我的妻子很像你哟!”
十七、旧裙子像我?
有子重新入迷似地注视伯爵之妻的肖像画。
原来如此。感觉画中人像什么人的道理在此,因为她很像平日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
只因有子没有像画中女人那样穿上裙摆宽大的长裙,所以无法立即分辨出来。
当然马上看出她不是日本人,头发和眼睛都是黑的,带了某种东洋味道的轮廓。
“我太太继承了玛雅族(Magyar)的血统,所以有点异国情调,对不?”伯爵说。
“不错,她很美。”有子说,突然有所发现,问:“我和她如此相像,为何我又不是美人?”
这个问题似乎相当滑稽,伯爵开心地扬声大笑。
气氛十分奇妙。吸血鬼大笑的场面,当然电影上看不见。
通常出现的多数是藐视人类的“无畏之笑”,或者“嘲笑”。
吸血鬼发出好像很幸福快乐的笑,实在颇不相称。
不,关于这位“伯爵”的事,有子确实知道得太少了。
但是,她知道为何伯爵到自已家里去,以及救了母亲一命的事,多少可以安心。
“你是美丽的。”伯爵说。
“没有的事……”
有子躇躇地说不下去,一方面是难为情的缘故,但若表示自己不美,等于间接表示伯爵的妻子也不美了。
“真的。这样看你时,我仿佛觉得妻子复活了……”伯爵似乎陷入追忆中,暂时沉默不语。
有子想,是否应该说点什么?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伯爵蓦地回到现状,姑起来。
“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是。请问……什么事?”
“请跟我来。”
伯爵走上楼梯。
想到可以暂时离开地下室,有子稍微松了口气。无论整理得如何干净,但一想到天野与和男的同伴们是在这里被杀之际,总是坐立不安。
“在楼上。”伯爵走上二楼的楼梯。
他要带我去那儿?难道是……卧室?
吸血鬼不可能在卧室里睡觉吧!
二楼稍微昏暗。伯爵打开其中一道门,走进里面亮了灯。然后出来说:“我太太在那幅肖像画中穿的裙子就在里面。我希望你穿起来。”
“我吗?”有子吓了一跳。“可是,那么贵重的东西……”“的确是贵重的东西。”
伯爵点点头。“因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我太太的影子留在那件裙子里之故。但是若你穿上了,我太太也一定高兴。”
“噢……”
“我在这里等着。你给我穿起来吧!”
“可是……”
“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伯爵的表情阴郁起来,有点失落。
“好吧!”有子说。“希望不会弄破就好了。”
“谢谢你。”伯爵的脸上浮起由内心发出的喜悦笑容。
没法子。有子走进房间,关上门。
看来伯爵是为此才辟出这个房间的。找不到任何家具,只是从房门走进来的正面,有一个老大的穿衣镜,前面挂着人形的铁线。
跟肖像画相同的裙子就穿在铁线人形身上。
“好美……”有子不由喃喃地说。
肖像画已经有点褪色了,实物看起来颜色鲜艳得多。
可是,那位“伯爵”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自己如何酷似他那死去的妻子“我可不愿意做吸血鬼的太太!”
有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然后她耸耸肩,开始脱下自己穿来的红裙子。
“呀——啊,嘴巴张大一点才行嘛!”亚纪说。
正人苦笑。“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哟!”
“病人和小孩子是一样的,知道吗?你要乖乖地听大人的话哦!”
亚纪拜托母亲到附近的餐厅买牛肉汤,装在容器里带到医院来。
“你妈妈呢?”正人问。
“她到医院附近的酒店拿房间。为什么这样问?”
“不,我毕竟担心你的事呀!”
正人恳求亚纪,今晚务必留在医院附近。
总之,由于那家伙可以自由出入亚纪的家了,假如今晚又去时。发现亚纪不在,说不定转为袭击亚纪的母亲。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好啦好啦!病人所说的话绝不违抗就是了。”亚纪笑说。“来,还剩一点点,吃了吧!”
“嗯……”
适时传来敲门声。
“是谁呢?”
亚纪走过去开门。
“这是平石正人先生的病房吧!”门外的男人说。
“嗯……”
“我把这个送来了。”
男人从西装口袋取出一个十字架。
“噢——正人,这就是你所说的……”
亚纪接过十字架给正人看。正人从床上坐起来。
“对,就是它。拿来这边。”正人伸出手来。“太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你怎会是信徒?”亚纪讶异地说。
正人见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你是……”
“记得我吗?”男人说。
“嗯。”正人点点头。“房地产公司的人。”
“对,我有事跟你谈一谈。可以吗?”
“不行。”亚纪打岔地说。“他需要绝对安静。”
“没关系。”正人说。“请你出去走廓一下好吗?”
亚纪不服气地耸耸肩,对男人说:“请尽量不要使他疲倦哦!”然后走出病房。
“那时太冒昧了。”
房地产的男人关起门,走剥床边。
“你怎样捡到这个十字架?”
“我在跟踪你呀!”男人在椅子上坐下。“我叫古川。”
“幸会。请指教。知道有关天野的消息了吗?”
“他死了。否则他会变成不死之身。”
正人从床上坐直身体。
“你知道了?”
“我进那间房地产公司做事,是因探听到伯爵在那里委托他们找房子。”
“然后呢?”
“负责的是天野。可是,他突然消失了……”“你——一直在追踪那位伯爵?”
“这件事,改天有机会再解释。”古川微笑着说。
“可是——”
“你所知道的可以告诉我吗?”
正人迟疑一会,点点头。
然后从亚纪在归途上被袭击,天野把一位“外国客人”带去她家的事简要地说出来。
“原来如此。现在的她呢?”
“她复原了。以后不会再找她的了。”
“那就好了。”古川点头。“我知道天野把有关资科处置了,所以不清楚那位。外国客人,买下的房子在那里。不过终于被我查到了。”
“真的?”
“不会错。”古川把别墅的地点说出来。“等你复原了,我们一起去消灭它!”
“明天就没事了。”
正人满脸涨红,几乎现在就想从床上走下来。
“不,我要等一个人。那人会给我指示。”
“那人是谁?”
“应该明天就会到这里了。我会把他带来医院看你。你在可爱的她的看护下,赶快恢复糟神吧!”
“好。”正人说。
“那么,明天见。”古川站起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应战吧!”
说完,古川咧嘴一笑,走出病房。
“可以了吗?”在走廊上的亚纪问。
“打搅啦!”古川说。“请让他多加体力哦!”
“谢谢你的好意。”亚纪坦率地说。
亚纪正准备回去正人的病房时,古川喊住她。
“请等一下。”
“咦?”
古川的手里拿着小镜子,发现照出亚纪的身影时,他说:“没什么了,再见。”然后快步走开。
亚纪侧侧头,喃喃自语地说“那个人玩什么把戏?”
她走进病房时,正人对她微笑。
“我想把剩下的牛肉汤吃了。”
“好。”亚纪立刻坐在椅子上。
古川走了一段路,回头望见亚纪走进正人病房的背影,自言自语:“那位小姐目前没事。不过,毕竟还是收拾掉比较好!”
然后,古川慢吞吞地离开医院。
十八、镜中的人所谓衣服这东西,光是观看和实际穿起来,看起来大有不同。
对于有子来说也是的。
那件绿色的长裙,确实外表也好看,只是有点陈旧了。
现在穿在身上时,稍微重了点,身体似乎很不容易移动,不过感觉相当美妙。
站在全身镜前,有子瞪直了眼。
“好漂亮!”
佛要金装。有子感到仿佛是镜子对面站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正在注视自己的样子。
身体往右转一转,然后往左。总之左顾右盼之间,连自己也看得入迷的美丽。
其中托了轻绵绵宽大的裙摇之固,腰下说不上玲珑的曲线隐藏起来了。总之,看起来充满温柔的女人味。
就在这时,门上咚咚声响。
“怎么样?”伯爵的声音。
蓦然回到现状。不是怔怔出神的时候!
她把伯爵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有子慌忙打开房门。
“恕我冒昧——”
伯爵的话说到一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有子不寒而怵。说不定被他叱责自己侮辱了他的妻子,杀了自己!
可是,伯爵似乎没有动怒。
“美极了!”他自言自语。
“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吧!”有子问。
“没有的事!好像是我的亡妻回来了!”
“是吗?那真荣幸。”
称赞总是好事,有子想。
由于伯爵一直盯着自己,有子觉得很难为情。
“这裙子弄坏就糟了……我要换下啦!”
可是伯爵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完,伯爵急步走出走廓外。
他去那儿?有子甚至转了一下念头,是否应趁这时候逃跑,再待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关系就在迟疑不定之际,伯爵捧着一个旧木盒回来。
“把这个戴起来吧!”
伯醋打开那个雕工精致的盒盖时,有子屏住呼吸——里面的珠宝首饰在闪耀发光。
“你叫我……戴起来?”
“先戴项链,来!”
有子握心吊胆地拿起项链,很重。不是赝品,从重量可以感觉出来。
“接着是这对耳环,宝石做的。像血一样的红宝石。”
听到血字就心跳,可是好像没有深刻的意思。
“戒指也要戴上。”
“可是号码大协…”
戒指就像定做一般恰恰好。
“怎么回事!”伯爵似乎无法置信的样子。“你一定是我妻子投胎做人的。”
“不……怎么可能……”
有子对珠宝之类的东西并不关心,但是这些全是如假包换的真货,毕竟令她觉得美丽。
有子站在镜前看自已的身影。
原本认为自己戴上珠宝很不自然,然而光泽太美了。
胸前和指尖闪亮的钻石,耳坠上摇晃的宝石耳环有子又忘我地入神观看。
“怎么样?”伯爵站在门边,说。
“好美!你看!”
有子不觉兴奋起来。她奔到伯爵面前,拉着他的手臂带到镜子前面。
“瞧!如此美丽,简直是——”
有子的话中断了。
高潮的气氛飒然下沉,回到现实。
现实?这就是“现实”?
的而且确,真有其事——镜子里面只有有子一个人姑着。她明明用力握着伯爵的手臂——镜中的有子抓的是空气。伯爵的身影并没有映现出来。
“唉……”古川好不容易走到公寓,叹息连连。“工作工作,累死人了!”
他走上旧公寓的楼梯,准备开锁进门。
“好暗啊!”
走廊的灯熄了。已经一个月了,没有人替他换灯泡。
摸黑插锁匙入洞,需要一番功夫。
终于插入了。古川耸耸肩,走进去。
突然一道强力从背后箍住古川的脖子,没有机会喊叫。
灯光啪一声亮了,古川被人抛进屋里。
“太不谨慎啦!”那人说,关起房门。“再不提高警戒的话,你将被它干掉!”
古川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叹一口气。
“神父啊,不要吓人好不好?”
“假如我是那家伙的话,这时你的喉咙已被咬断啦!”
“你躲在什么地方?意外汲了。”
“走廊的暗处,你进去的同时从后面跟上来。这样即使不受招待也可以干掉你。”
那人就是神父、并非绰号,是真正的神父。
“我以为你明天到……”古川说。
“将计就计啦。对了,天野怎样了?”
神父进到屋里,在变了色的榻榻米上坐下来。
“依然行踪不明,我想多半死了。”
“哦。”神父点点头。“知道那家伙的所在地没有?”
“总算查到可能的地点了。”
古川扯掉领带,脱开衬衫上面的钮扣,吁一口气。
“那就最好不过了。只要查到地点,我们就赢定了。”
“明天就动手?”
“不,有必要查出对方的人数和实力有多少。粗心大意的出手,万一反过来被它击败,我们血本无归啦!”
“不错。”
“上次你说的年轻人,查出身分了没有?”
“嗯。看来可以帮我们。名叫平石正人。”
“什么?”神父反问。“姓平石?”
“是的。你认识他?”
神父沉思片刻,垂下眼帘,点点头。
“大概认识。不,很熟。”
“是吗?”
古川窥探神父的眼神。
神父大概五十开外,可是一点也不见老。体型强健,胸厚,手指有力,予人斗士的印象。晒黑的脸刻上深深的皱纹,眼睛塌陷而敏锐。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
古川把平石正人的女友的事说出来后,神父的眼睛发亮。
“这么说,那女孩被那家伙狙击了?”
“目前好像复原了。”
“靠得住吗?”神父歪歪嘴角笑了。“一旦被那家伙吸过血的人,非彻底毁灭不可。”
“我有同感。”
“不要告诉平石,假装相信他。”
“要怎么做?”
“那女的可能有用。”神父点头。“她可以成为诱骗那家伙的诱饵。”
“原来如此。”
“当二人紧紧拥抱时……”神父轻笑。“一起用桩子刺穿胸瞠。”
“那么……怎样的程序?”
“天亮后,我们到那间别墅看看。不过,对方可能也有助手。必须小心,不要让他留意到,首先要紧的是知道敌人。”
“知道。”
“然后慢慢跟平石正人谈。”
神父在榻榻米上躺下来。
“神父,我现在去拿棉被——”
“不必了。”神父摇摇头。“我甚至可以在石头上睡觉。”
话一说完,即刻开始打呼嘈。
古川呆呆地望着神父一阵子。
“怎么不尖叫?见到这样的妖怪。”伯爵说。
“我……”有子不知说什么是好。“我不懂,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实际正是如此。”伯爵伸手指一指镜子。“你没带十字架来对付我吧!”
“没有。不过我今天中午吃了饺子,满肚子大蒜味!”
伯爵扬声大笑。
“不用担心。我不会袭击你。”
“那就感激非常了。”
伯爵退后一些,仔细打量有子。
“难以置信的相似。”
“尊夫人——”
“她是普通的人,跟你一样。”伯爵说。
“是吗?”
“可是村里的人不这么以为。”伯爵的视线从有子身上移开。“当我出外狩猎时,村民们偷偷潜入城堡,袭击我的妻子。她什么罪也没有啊!”
“那么……”
“我察觉异变,赶回来时已经迟了。我妻子的胸膛被桩子刺穿,死在血泊中。”
有子浑身打颤,脸色苍白。
“他们甚至割断她的脖子。所谓的传说真是可怕啊!”伯爵摇摇头。“我勃然大怒,放火烧村。然后离开械堡,踏上旅程。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然后来到这里?”
“是的。不过——”伯爵又转眼看有子。“我来这个国家,也许是为了与你相会。”
十九、二人的秘密“已经这么晚啦?”伯爵说。
有子紧张得屏住气息,等看看他怎么样。
无论如何,她看到了伯爵的“庐山真面目”,不敢想望可以平安无事地让她回去。
纵使不在当场袭击,恐怕也会把自已关进地牢里虽然不晓得这里有没有地牢。
伯爵和她回到客厅后,突然看看时钟,说的竟是“已经这么晚啦”这句话。
有子换上自己的衣服了。对于伯爵之妻的命运,她也不是不同情。
可是另一方面,伯爵杀了两名少年和天野等人的事亦是事实。有子的心不禁动噎…
“你会再来吗?”伯爵说。
有子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
“觉得恐怖?不过,我不会侵犯你的。”伯爵微笑着说。
就说我会再来好了。回去以后,来不来是我的事,有子想。
横竖白天时,他会在那个地下房间或什么地方睡觉,把事情告诉正人,叫他带着一大堆十字架或尖尖的桩子来干掉他就行了。
“怎样?”伯爵重复地问。
“我想好好考虑一下。”有子有点迟疑地说。
“是吗?”伯爵点点头,语下毕竟有失望的意味。
笨蛋!为何不恰当地戴衍一番?否则的话,也许不准她回家了。
可是有子认为伯爵既然不欺骗自己,自已也不想向他说谎。
这是有子有原则的地方。
“好。我相信你一定再来的。”伯爵平静地说。“我不能送你回到家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起码让我送到门口。”
伯爵走向玄关。有子如释重负,跟随在后。
“请留步。”有子在玄关说。“谢谢你的招待。”
“是个奇异的晚上吧!”
“是的。”有子坦白地说。“不过,能够穿戴尊夫人的裙子和宝石,非常感谢。”
“应该由我说谢谢才对。”
“不,得你对我说出真相,我应该感激才对。”
伯爵用指尖轻轻碰有子的脸。指尖很冷,但不觉得恐怖。
“你是好女孩。我有两个要求。”
“什么呢?”
“今晚的事一希望只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还有一个……”“另外一个是什么?”
伯爵伸出双手夹住有子的脸,将他的嘴唇叠在有子的唇上。
一两秒的事。伯爵离开时,微笑着说:“就是这个。晚安!”
有子走在深夜的路上。
被吸血鬼亲吻,没有比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了,可是有子的心却在狂眺。
沐冷的嘴唇,然而没有血的味道。
啊!我是怎么啦?
竟然因那种怪物的吻而动了情。
当然,伯爵是母亲的救命思人,虽然如此,有子不会因此对他产生特别的感情。
有子乃是被伯爵本身吸引了。纵然谈不上是恋爱,然而无法否认被他打动了芳心。
必须告诉正人。
即便知道应该这样做,但是有子晓得自己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承诺了的。跟恶魔之间的承诺。
有子一边沉思,一边走向回家的路。
“早安!”
一日之计开始于情人的吻,就像电视广告一样,正人想。
“心情如何?”亚纪说。
“很好。几乎可以起来跑马拉松了。”
“不行。你必须保持休息。”
“没事了啦!大学方面也得请假才行。”
“我替你联络吧!”
“你怎么样?我倒无所谓。”
“我想退学不念算了。”亚纪爽直地说。
“喔?为什么?”
“我觉得不必大学毕业也可以做你的太太嘛!”
正人的心扑扑跳。“为何突然——”
“咦,你不想么?”
“想,太想了。可是还要考虑各种客观条件呀……”“不要紧,学生结婚已经不稀奇了,我妈也赞成。”
“哦。”正人找不到其他不行的理由。
“何况我们已经有了那种关系。”
亚纪向正人打打眼色,正人发出嗯嗯嗯的不自然笑容。
“说不定我——”亚纪半吞半吐地说。
“你什么?”
“说不定有了。”
“有了什么?”正人盯了亚纪半响。“真的?”
“我不知道。不过,当时有点危险,我算错日期了。”
亚纪清清喉咙。“医生检查过啦!”
“没什么了吧!”正人说着,握住亚纪的手。
当然,以学生身分结婚有稍为早了些的感觉,但是如果“有了”,就不得不结婚了。
医生适时进来。
“怎样?”
“我比医生还要精神哪!”正人说。
“看来是的。不过,碰到头部毕竟不是简单的事,检查一下吧!能不能站起来?”
“要不要飞给你看?”正人一本正经地说。
亚纪走出走廊,打算煮水泡茶。
陡然吃惊地止步。
因为前面有个强壮的大个子挡住去路。
那人的装扮是神父。可是予人的印象不像神父,而是兵士或者军人。
“你好。”站在神父后面的男人说。“神父。这位小姐是平石先生的未婚妻。”
“你好。”那位神父打招呼。
“你是昨天把十字架带给正人的那一位吧!”亚纪说。“正人正在接受检查。”
“是吗?”
“古川,你去等候平石先生。我有话跟这位小姐谈一谈。”
“知道。”古川走进病房去了。
不知何故,亚纪想避开那个神父。
“有什么事吗?我有点事……”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神父说。“为了他的安全之故。”
“正人的安全?”
“是的。可以说关乎他的性命。请跟我来!”
神父抓着亚纪的腕臂。看起来抓得很轻,可是强而有力,无法摔开他的手。
神父把亚纪带到医院的屋顶。
“你回来啦!”
将近响午,父亲终于起床了。
有子也起得井不早。因为她很晚才回家。
“吃饭吗?”有子同。
“嗯。盛满一点!”
宫泽久违地有“工作”,胃口惊人。
“吃得太急小心身体出毛病哦!”有子说。“工作方面怎样?”
“大家都很高兴。有工作做是好事啊!”宫泽认真地说。“对了,昨晚几点回来?”
“昨晚?相当迟才回来的。”
有子把盛好的饭交给父亲。
“那位伯爵先生人品如何?绅士吗?”
“当然。”
“喂,不可能——”宫泽的手停止扒饭,盯着有子。
“什么不可能嘛!”
“你不可能在他那里过夜吧!”
“算了吧!”有子苦笑。“何况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的也是。随你喜欢吧!”
“我去医院看看,我在意妈的情形。”
“也好。傍晚时分我也想去看她。”
“只要露一露脸,妈一定很高兴。”
有子也一起坐下来喝茶,昨晚的事宛如一场梦。
“你们谈了什么?”宫泽问。
“嗯……谈他死去的妻子的事,很多很多。”
“是吗?他似乎人品相当不错。”
“分手时,他吻了我。”
“什么?”
宫泽被饭噎住喉咙,双眼翻白。有子噗嗤一笑。
“放心好了!那是道晚安的吻,没有其他用意的。”
“别吓人好不好?啊,好辛苦!”宫浑猛吞一口茶。
“对了,昨天阿正打电话来了。”
“正人打来的?好,我打给他看看。”
老实说,有子迟疑着该不该打电话。她必须噤口不提伯爵的事。
可是,毕竟担心正人的事。
有子打电话到正人家。
“我是宫泽有子。正人在吗?”
听了正人母亲的话,有子顿时脸白了。
“他入院了?是吗?那么没事了吧!”
有子吁一口气。
她决定在探望母亲之前,先转去正人留医的医院。
二十、圈套“哎,医生真是的——”
正人回到病房时,呆立在门口。
有个男人面窗而立。难道他是……
那人转过身来。
“嗨,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古川所说要等的人,原来就是你呀!”
正人说。
“不错。”神父慢慢向正人走过来。
“我可以躺下来吗?”
“当然可以,不过——”神父浮现一丝笑容。“你想干掉那家伙,这样子没问题吗?”
“你不需要知道!”正人抗拒地说,一骨碌躺到床上。
“你长大了许多哪!”神父拉椅子来坐。
“找我有什么事?”正人盯着天花板。
“你应该知道的。查出那家伙的所在地,然后该做的事就清清楚楚了。”
“我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那可不行。”神父摇摇头。“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不干还不知道。”
“我和那家伙长期在争战。我是专家,你还年轻,而且体力不够。”
“我够体力。总之,我不愿意跟你一同干。”
神父叹息。
“看来你变得顽固了。”
“因人而异。”正人说。然后蓦地察觉而问。“在这里的女孩呢?你见到她了吗?”
“喔,她是相当可爱的女性。”神父点点头。“那家伙喜欢的典型。”
正人瞟神父一眼。“她去了那儿?”
神父沉默地注视正人。正人坐起身子。
“难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镇定!”神父用低沉的声音说。
“你带她到那儿去了?”
“不用担心。”神父说。“争战时带着女人很累赘,碍手碍脚的,我只是叫她回去罢了。”
“你说谎!”正人追逼神父。“假如她要回去,必定见到我之后才走!”
“确实,她在我手里。”神父点点头。
“什么?”
“如果你改变主意跟我一起争战的话,完全不必担心她。当然我不会加害于她,也不想那样做。与其担心她有危险,不如说我带她去避难了。”神父泰然地说。
正人直直睨视神父,冷不防握紧拳头向他殴击过去。
神父一把接住正人的手,正人动弹不得。
“精神不错,可惜力气远不及我。”神父将正人推回床上。“今晚一决胜负吧!”
神父站起来。“傍晚我来接你。”
走出病房前,神父回过头来说:“别忘了十字架哦!”
剩下一个人时,正人喃喃自语:“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又飒然打开。正人用吃人的声音说:“又有什么贵干?”
“人家是来探望的。”有子鼓起腮帮子。“嫌我打搅的话,我就回去好了!”
“有子!抱歉。我以为是别的家伙。”正人慌忙解释一番,又问:“有没有看见刚刚从这里出去的男人?”
“背影而已。好像神父的感觉。”
“他是神父。有子,我没时间把来龙去脉告诉你,但有一个请求。”
“什么呢?”
“请你替我跟踪那个神父好吗?”
“为什么?”有子瞪大眼睛。
“亚纪被他绑架,监禁起来了。”
“真有此事?”
“真的。还有一个叫古川的房地产经纪做了神父的爪牙。”
“知道了!”
有子不再问什么,冲出正人的病房。
走廊上已经不见神父的影子。难道离开医院了?
有子喊住一名路过的护士。
“对不起,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很像神父的人经过?”
“神父?噢,好像走向那边的楼梯去了。”
“谢谢。”
有子急急冲向那道楼梯。她以为必然是往下面的方向去的正要下楼梯之际,头上传来谈话声,使有子停步。
“肯定非干掉它不可!”
“我懂了。”
“只要制服那女的,平石必定照我们的意思去做。”
平石?那么是他们了。
有子慌忙走下一层梯级,躲在走廊暗处。
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下楼去了。有子悄悄窥望,是神父和另一个男人。
然后发现那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里装的似乎是一个人。
说不定里面的人就是亚纪。
有子从别的楼梯冲下一楼去。
神父一个人从医院走出来。另外一个呢?
有子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从后门溜掉了?
有子迟疑不决。假设那个布袋里装的是亚纪,另外一个男人就是正人所说的古川了。
有子决定搜索那另外一个男的。
适时,一部轻型旅行车从医院玄关旁边驶过。
驾车的就是刚才的男人。
“就是他!”
恰好有计程车来到。别人乘计程车来医院,有子对调钻入后座。
“快!追赶前面那辆旅行车!”
“对不起,换班时间,我要回去营业所。”司机说。
有子猛然探前身体,大声怒吼:“小心我咬你!”
“好吧好吧!”司机吓得急忙开动车子。“简直像吸血鬼嘛!”
“不要胡扯,快!”有子在司机背上狠揍一下。
旅行车在一间熟悉的房子前面停祝——松永亚纪的家。
计程车在稍前的地点停下来。
“我会给钱你的!”有子认真地说。
“理所当然的啦!”司机面有愠色。
那人扛着沉重的“行李”走进亚纪的家。而且自己开锁。
假设那个“行李”是亚纪,当然他使用的是亚纪所带的锁匙了。
怎么办?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摆平那男的也是办法之一,但他捉住亚纪了,行动起来不方便。
有子决定稍等一会再说。
男人一直不出来。
有子不知该不该进去房子里面看看。
等了三十分钟左右,男的终于出来了。
他往四下环顾一会,开着旅行车离去。
有子快步走去松永宅。
玄关的门锁了。站在有子的立场,这是紧急事态,顾不了那么多。
她先确定周围没有旁人眼目之后,嗯一声飞越过围墙。同时在心里找借词,我不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她在房子四周转了一圈,发现浴室的窗口没有上锁。
“治安不好,小偷很容易进去哦!”
有子一面咕哝,一面把头伸进里面去。
悄悄探看家中的情况,说不定还有同党。
蒙里一片寂静,好像没人在。
“亚纪小姐……在那儿?”
有子小声喊着。是否在楼上?亚纪的房间在二楼。
上完楼梯时,发现亚纪的房门瞳掩着。
有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去,轻轻开门。
窗子微开。亚纪睡在床上,闭起眼睛,一动也不动。
“亚纪小姐——你没事吧!”
有子上前喊她。
毯子盖到她的下颚部位。走近时,闻到药的味道。
亚纪被药弄睡了!好过分的家伙!
有子伸手轻轻掀开毯子。然后瞠目!
亚纪赤裸裸地沉睡着。当然是那个男的使她赤裸身体的!
把毯子完全掀开后,有子脸色猝变。
亚纪不仅裸体,而且手脚被绑在床脚上。
有子的脸变色的理由是想到刚才在外面等候的期间,那男的会不会对亚纪非礼了。
“亚纪小姐!振作些……”
急急解开绳子后,有子抱起亚纪,猛力摇晃她。
可是亚纪一直不醒,可能被相当强烈的药物弄睡了。
就在这时传来声音。
“你干什么?”
那男的回来了。
有子让亚纪躺下,盖好毯子,斜睨对方。
“我也想问,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既然被你看到了,我不能让你离开!”
“你叫古川吧!”
“嗬,消息蛮灵通的嘛!”
“我是正人的老朋友。”
“原来如此。”古川点点头。“那么,希望你识趣,不要干扰我!”
“什么?”
“这女的乃是诱饵。”
“诱饵?”
“对。为了引诱那家伙来这里。”
“那家伙是……”
有子也知道了,为了引诱伯爵来此。
“我觉得光用作诱饵未免可惜了些,所以跑回来——别动!”
古川手里握住一把枪。
有子挡在亚纪前面。
“我不允许你对她无礼!”
“你想受伤吗?”
有子紧紧咬住嘴唇,继续睨视古川。
二十一、超能力当然在胆识方面,有子认为自己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
可是,有勇和无谋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一旦被枪指着时,毕竟选择无谋的好。
古川歪歪嘴角说“怎样?她完了之后,跟你也玩玩如何?”
“谁会跟你玩?”
“噢,好勇敢的小妞!”古川耸耸肩。“那么,你就乖乖站在一边吧!”
说完,古川走近依然不省人事的亚纪。
“等一下。”有子说。
“什么事?”
“你不是准备对付吸血鬼吗?”
“你知道了?”
“既然负有对付吸血鬼的使命,却想强暴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女,岂不过分?”
古川咧嘴一笑。
“那是神父的使命,我只是他的助手。”
“不管助不助手……那位神父知不知道你想这样?”
“知道又如何?”古川摇摇头。“对他而言,惩治吸血鬼的事才重要!”
“可是——”
“因此,纵然人死了也无所谓。”
“世上有这种道义存在吗?”
“道义?”古川苦笑一下。“一旦变成争战时,道义就不存在了。”
“亚纪小姐有什么罪过?”
“你好罗嗦!”古川叹息。“告诉你吧!这女的早被吸血鬼侵犯过了!”
“我知道。”
“什么?那就不用我罗嗦了。”
“可是她应该复原了的。”
“一旦被那家伙咬过,神父一视同仁,当作那家伙一样处理。”
“什么?”有子目瞪目呆。“亚纪小姐也要——”“当然罗!过后她也要被桩子贯穿胸膛呢!”
“怎么可以?岂有此理!”
“所以我想让她在死之前留下美好的回忆,乃是一番好意哪!对不对?”
“你疯了!”
“是吗?”古川笑一笑。“反正我对惩治吸血鬼的事并不认真!”
“你说你们要用亚纪做引诱吸血鬼的诱饵?”
“对。只要那家伙引入圈套,我们就成功了。”
“你想事情会那么顺利吗?”
“这种工作,神父习惯了。”古川把枪口移向有子的胸膛。“喂,退去那边!”
有子恨得咬牙切齿,步步后退。
“再退——再退一好,不要走过来,否则我不客气啦!”
有子看到古川往亚纪伸出手去,不由火冒三千丈,血涌上头。
好家伙!只要够得上,把他的枪打掉,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揍他一顿!
就这么想时,古川的手枪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似的往下转动。
“哇!这是什么玩意?”古川大喊。
有子见到古川的枪口无法往上转动,禁不住睁大眼睛。
怎么回事?
总之不能错失这个好机会!
有子不顾一切的猛冲过去。古川料不到有此一着,身体往后一栽,手枪飞走了。
“你!你也是那家伙的伙伴啊!”古川怪叫。
“罗嗦!”有子往古川的下巴一拳挥过去。
古川精采地晕厥过去。
有子用肩膀吁气。我成功了!
可是……刚才的力道是什么?那个使枪口朝下的力道。
难道是“我”的力道?
“不可能!”有子喃喃地说。
自已不可能有这种非凡的能力。
从前有点超能力的预兆,考试时稍微作弊一下,偷看别人的答案……不,这是不值一晒的事!
刚才古川的话是——有子也是“吸血鬼”的伙伴之意。
没有的事!我并没有被伯爵咬过。
不过倒被他吻过。难道光是接吻也有什么影响?
现在这件事已无关重要。
有子用刚才捆绑亚纪的绳子把古川的手脚捆绑起来。
“亚纪小姐,醒一醒啊!”
有子摇晃亚纪。看来他们用了相当强烈的迷药,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没法子。有子把散落在角落的衣服拿来,替亚纪穿上。
有子背起亚纪。
也许心理作用的关系,有子仿佛觉得自已气力增大了。
不知是好事抑或坏事?有子的心情复杂得很。
结果,有子将亚纪带回自己的家去。
因她想不起其他更好的去处。
刚巧父亲在家,见状大吃一惊。
“那孩子怎么啦?”
“喔,有点贫血而已。”
“不要紧吗?”
“我让她在我房间睡一会。”
“晤。”父亲点点头。“阿正怎样了?听说他遇到意外入院了。”
“正人啊,他很精神哪!”
“是吗?那就好了。”
“我没时间过去看妈。”
“大概没事。刚才我打电话去医院了。”
“哦。”
父亲自然非常担心母亲,这是好现象。
“我想再去正人那边一趟。”
“好的。我有工作在身,走不开哪!”父亲精神地说。
回到医院,甫进正人的病房,他就跳起来问,“有子!亚纪怎么样?”
“谢天谢地,我救她出来了!”
“太好了!”正人叹一口气。“抱歉。给你添了麻烦。”
“客套什么嘛!”
有子把情形简扼地说一遍。
正人气得满脸通红。
“那家伙!他想杀了亚纪啊!”
“好像是的。”
“畜生!我不会放过他!”
“正人。”有子在椅子上坐下来。“那个神父是何许人也?”
正人靠在床头,顿时沉默不语。终于开口说。“他是杀我母亲的人。”
“他杀了你母亲?”
“我妈被吸血鬼咬到,像亚纪一样一直沉睡。”正人眯起眼睛,仿如在注视远方。
“我听说那个神父专门对付吸血鬼,所以去求他。”
“哦……”
“他来了,然后表示可以救我母亲……”正人深深叹息。“可是他要我离开房间,于是我出到走廊等候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那是——”
“我冲进去看时,神父把桩子钉进母亲的胸膛去!”
有子倒抽一口凉气。
“神父表示只有这样做,才能拯救母亲的灵魂……可是,我终究不能原谅他。”
有子点点头。
“对我而言,当然仇敌就是吸血鬼本身,可是那个神父杀死我母亲,则是事实。”
有子沉默片刻。
“有子,对不起。让你牵连到怪事里去了。以后的事让我来做。”
“怎样做?”
“已经查到那家伙的居所了。我亲自去,断绝它的呼吸根源。”
有子垂下眼帘。
“可是……它真的在那里吗?”
“多半是的。总之值得去调查看看。”
“神父呢?”
“我不会让他出手的。”正人斩钉截铁地说。“确实可惜,神父拥有惊人的力量。”
“正人,你可以应付得来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何不委托那位神父去做?”
“不行。”正人摇摇头。
“可是,袭击你母亲的可能是别的吸血鬼呀!”
“可能是吧!但是无所谓,都是同一族类,全是我的仇敌。”
“正人。”
“只能斩草除根,逐个逐个毁灭它!”
有子想起伯爵那哀怨的眼神。
人类的仇敌。可是,伯爵也是一个背负宿命的“人”啊!
“不必担心。”正人说。“我会趁那家伙白天睡觉的时间去。”
“喔?”
“神父想在它醒来以后跟它争战。”
“为什么?”
“神父想跟它对等的交锋决斗。我没有那么厉害。”
“那么——几时去?”有子问。
“亚纪若是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正人站起来。
“现在就去。”
有子不由问自己,应该怎办才好?
她想阻止正人,也想援助他。
有子的心动摇,把持不定……
二十二、争战之门怎么办?怎么办?
有子困惑极了。
这是稀罕的事。无论如何,有子向来以决断力出名(?)。
然而只有这一次——有子不晓得应不应该一起去,援助单枪匹马去对付吸血鬼的正人。
不。以前的有子当然不加考虑就跟他去。正确地说,可能是正人跟着有子来。
假如对手仅仅是太保或黑社会分子更加不必考虑,然而对方是吸血鬼,虽然有子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管不管用,但若知道决斗方式的话,有子绝对不会胆怯。
问题是——那个“吸血鬼”是有子直接认识的,而且救过母亲一命,况且有子本身对那个吸血鬼寄以同情。
正人下了床,换好衣服。
“来,走吧!”
“正人——”
有子说到一半之际,病房的门打开,医生走进来。
“喂喂,到底什么意思?”医生瞪大眼睛。“你想外出?”
“我马上回来。”正人说。
“可是——”
“真的。我的心情很好。”
“晤哼。”医生摸摸下巴。“有什么要事吗?”
“我去拿个桩子。”
“桩子?”
“把一条桩子刺进吸血鬼的胸膛而已。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医生扬声大笑。
“那是大事哪!ok,ok,你可以去。条件是——”“我会做个好病人的。”
“不,你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这么有精神说笑话的话,没问题啦!”
正人跳起来喊:“行了!”
有子有点儿失望。
正人可以出院是好事,但她多少期待医生命令他不准外出。
这样子,再也无法阻止正人了。
“有子,我一个人去,不必担心。”
一同走出医院时,正人对有子说。
“为什么?”
“不管你有多大本领,对手是吸血鬼啊!我总不能让你代替我去对付它!”正人说。
“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你父母变代?”
有子苦笑一下,耸耸肩膀。
“不要胡说。纵使你说不行,我也要任意跟着去。”
“可是——”
“不管对手是谁,起码可以帮嘴吵架!”有子说。“走吧!”
正人微笑了。
“好吧!先转回我家,必须预备一下。”
“正人!怎么啦?”
正人回到家里时。母亲邦江吓了一跳。
“我还想现在就去医院哪!”
“遗憾得很。”正人扮个鬼脸。“我太精神啦,不能留在医院。我是被医生赶出来的。”
“那真是太好了!”
“有子陪我出院的。”
有子马上向邦江打招呼致意。
“你好,伯母。”
“啊,有子小姐……”邦江有点惊讶地望望有子,然后悄声问正人。“正人,那位亚纪小姐呢?”
“亚纪怎么啦?”
“算了。”
正人笑一笑。“我只是回来准备一下,马上出去了。”
“是吗……”
“不用担心。”正人搂一搂邦江的肩胯。“你真是好母亲。”
“怎么了嘛!”
“没什么。”正人边上楼梯边说。“不必泡茶啦!”
走进房间,正人从壁橱深处拖出一个大而重的箱子。
“什么东西?”有子问。
“工具。为了跟那家伙决斗。”
严重上了锁。打开盖子后,里面并排着先端尖锐的桩子。
“共有二十支。”汇人说。“每一支都是我半夜时用利刃一点一点削尖而成的。”
“好厉害!”
“十字架和桩子。其中一条挂在脖子上吧!”
有子接过一条带锁链的十字架,正要挂上时,迟疑了一瞬。
她想到不知会否像电影看到的那样,十字架烙印在自己的肌肤上。
幸好没问题。
“这是大蒜溶成的液体。”正人取山一个大瓶子。
“大蒜?”
“对。那家伙也怕这个的关系。”
“可是——这么多。怎样带着走?”
“当然不需要全部。我把圣水分到小瓶子装着。”
有子看到正人一切准备就绪。不由哑然。
这么以来,说不定伯爵招架不转—不,她怕面对正人对付伯爵的事。
但一想到正人举起一支桩子。把尖端插进伯爵的胸瞠的光景。不由莫名地痛苦起来。
她用指尖碰了一下,一阵痛感掠过。
那一瞬间,在棺柩里睡着的伯爵,觉得指尖掠过一阵刺痛感。
伯爵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危险。某种威胁自己的东西正在接近……伯爵开始活动筋骨。
为了使沉睡的四肢觉醒过来,需要相当一段时问。
在这之前如果有敌人来到……纵使来了。在搜索这个棺柩的过程,应该需要相当时候。
伯爵缓缓地把手又开又关。
呼吸加速了,体内开始传送“力量”。
“还有这个!”
正人背起一个背襄。
“好像去爬山似的。”
“比爬山艰苦多了。”
“我替你拿好吗?”
“不用了。这点东西必须运去。”
二人下楼时,正人的母亲意外地瞪大眼睛。
“啵现在去爬山?是否太迟了些?”
“我去冒险一下而已。”正人说。“晚饭前就会回来。”
有子急步跟在后面,走向玄关。
“告辞啦!”
“今晚庆祝你出院。我会做你爱吃的东西。早点回来哦!”
邦江在正人背后喊。
“我会的。”正人转身挥挥手。
正人和有子一同迈步。
有子的心依然七上八落……
宫泽在工厂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家里。
“唉……”
当然工作越忙越好,然而毕竟不年轻了。身体方面够不上他的心情。
这也算是奢侈的烦恼吧!
忙碌的辛苦和没有工作的辛苦比起来,不知快乐多少倍。
然而还是需要歇息、歇息。
宫泽走进厨房时。吓了一跳。
有子带回来的少女,呆呆地坐在厨房里。
“怎样?已经没事啦?”
亚纪怔怔地说:“我怎么啦?”
“我家有子带你回来的。她说你闹贫血。不过,好像脸色不太差嘛。”
“贫血?”亚纪摇摇头。
不是的。好像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父——“正人呢?”亚纪说。
“你说平石正人?”宫泽的心一震。
亚纪站起来的当儿,踉跄几步。
“小心一点。”宫泽慌忙扶住她。
“没事的。我可以借电话吗?”
“当然可以。”宫泽指一指电话的方向。“请问你是阿正的——”“我是他的末婚妻。”
“喔!”
宫泽呆呆地注视打电话的亚纪。
亚纪当然是打去医院。
“出院了?什么时候?谢谢。”
正人出院了?好像很突然。
亚纪尝试打去正人的家。
“我是松永亚纪。”
“你好。正人刚刚回来过。他说病好了,被医生赶了出来。”
“太好了。那么他在那儿?”
“又出去啦。跟一位宫泽有子小姐一起。”
“嗓……我明白了。他们去了那儿?”
“不太清楚。好像带着背囊去的。”
“背囊?”
挂断电话后,亚纪侧侧头。
在她心中响起不安的警钟。仿佛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就要发生……“就是这里。”
正人说。
有子站在伯爵的别墅的前面。只要开门走进去……不是太大的别墅洋房。太阳下山以前,就能找到伯爵的棺柩吧!
“来,走吧!”
正人作个深呼吸,正要推门而人时,背后传来声音。
“等一等!”
正人转过身来,唰地满脸泛起红潮。
那个神父笑咪咪地站在那里。
二十三、地下的黑暗“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击败那家伙吗?”神父说。
“不试怎知不行?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她。”正人望看有子说。
有子不能动弹。
神父不是单独前来,身边还带了那叫古川的男人。
“遗憾得很。”神父说。“这位小姐不能帮你的忙哦!”
“你说什么?”
“正人——”有子说到一半,被神父打断她的话。
“这位小姐是我们的敌人!”
正人莫名其妙的样子。
“你在胡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古川指着有子。“她是那家伙的伙伴啊!”
“有子是它的伙伴?笑话。总之,我和有子两个收拾那家伙给你们看!”
神父喇地取出十字架,摆到有子面前。有子没有受到冲击,泰然自若。
“瞧!”正人笑了。“你看走眼啦!”
“呃,看来她还不是那家伙的同类。”
“可是——”古川好像很不服气。
“算了。”神父制止他。“总之,假如连你们都被它摆平的话,我可没办法对付三个吸血鬼。如果你们坚待要跟它决斗,那就交给你们吧!不过,我要跟着走。”
正人顿了一下,耸耸肩。
“随便!有子,咱们进去!”
“嗯……”
有子带看沉重的心情越过门槛,打开内侧的门。
“上吧!”正人作了一个深呼吸。
建筑物的门相当坚固。
“撞毁它吗?”有子问。
“不,那样子可能吵醒那家伙。”正人稍微后退。“能不能从窗口进去?”
“怎能如此婆婆妈妈的磨时间?”
神父说着,双手捉住门的旋钮,一只脚撑在锁头一带。
神父的脸涨得火红。他在暗中运力。
膨一声什么东西迸裂的巨响,门开了。
破坏锁头的惊人力量。
“进去吧!”神父轻轻吁一口气。
“没有尘埃满布。”正人说。“相当干净。对那家伙而言,住在这里太干净了些。”
是我打扫的,当然干净罗!可是有子不能这样说。
“也没有血腥咪。”神父说。
“难道不是这里?”正人说。
“好吧,到地下室去!”
然后率先走向那道门。
有子感觉到什么。她不清楚那是什么,好像有人从某处在呼唤她的感觉。
难道是心理作用?
正人准备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之前,从口袋掏出十字架。
“上吧!”正人说。
门打开了。
地下室一片黑暗。
“有子,你曾进去里面吗?”
“我没进过地下室。锁住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这里无疑了。”
“再不快点的话,天就黑啦!”神父说。
“知道啦!”
正人摸索灯掣。按了掣,楼梯明亮了,底下依然一样暗沉沉。
“你在这里等着。”神父对古川说。
正人走下楼梯去了。神父跟在后面,然后是有子……这个时候,有子清清楚楚地听到声音。
“别进去!危险!”
伯爵的声音。
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在脑中回响的样子。
有子愣然。原来伯爵醒了!他知道有人来了!
“正人,危险!”有子喊。
那一瞬间,正人和神父脚下的楼梯一下子崩塌下去。
“正人!正人!”
有子的声音在地下的黑暗中回响。
倒塌的楼梯尘埃弥漫,完全看不见下面的情形。
“正人!回答我!”有子大喊。
到底怎么回事?
恐怕是伯爵察觉有人进来了,事先在楼梯上做了手脚,楼梯完全消失了。
伯爵本身在什么地方?
“有子!”
下面传来正人的声音。
“好极了。”有子叹息。“正人!有没有受伤?”
“好像没事。”
看不清楚正人的身影。
“我现在就去找绳子!”
“拜托了。不过,看来很难爬上去哟!”
有子从门口出去,对呆立不动的古川说:“两个人掉下去啦!赶快找找看,有无绳子之类的东西!”
“是——遵命!”古川并没有太过惊慌的样子。“绳子在这里!”
说着,他从自己带来的旧公事包掏出一拥绳子来。
“倒是预备周到。那么,其中一端绑在那道楼梯的扶手上。好了吗?万一需要时,你就拉一把吧!”
“好的。”古川点点头。
说来奇妙,有子突然干劲十足,精神百倍。因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迟疑的关系。
“正人!我把绳子放下来唆!”
“抛下来吧!”有回应。“神父好像受伤了!”
“嘎?他怎么啦?”
“头部碰伤得很厉害。失去知觉了!”
刚才那么英勇神武,怎么不堪一跌?真不济事!
可是,总不能置之不理呀!
“先把神父拉上去。”正人从下面说。“我用绳子绑住他的身体。”
“OK.我们两个合力拉他上来。”有子喊古川。“喂!过来一下!你的波士晕倒啦!”
“你想怎么做?”
“我们合力拉他上来。”
“哦。”
绳子的另一端抛了下去。等了一会,正人大声喊:“好,用力拉吧!”
“交给我吧!现在拉了!嗯!”
嘎啦嘎啦,传来绳子磨擦的声音。
一个人的身体,有时显得出奇的重。
“正是这样!再拉!”
有子对后面的古川喊。
“知道啦!”
说着,古川突然放手松开绳于,同时用力一推有子的背。
“哇!”
有子无法坚持下去。身体一个踉跄,往前仆倒,就这样栽头栽脑地直直掉到地下室去。
有子没有折断颈骨,诚属幸运。
“有子!振作些!”
在正人猛烈摇晃下,有子睁开眼睛。
“碍…好痈!”
“你没事吧!”
“屁股好痛……不过总算可以站起来。”
全身隐隐作痛,但是没有折到骨头的样子。
“古川那厮推我下来的!”有子大怒。“古川!你出来!”
“你还没死呀!”占川从上面窥望。“你的坏运倒是很强呢!”
“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的礼物。”
古川把绳子抛下去。当然是完整的,他把绑在楼梯扶手的另一端绳子解开了。
“你想干什么?”正人怒吼。
“我对惩治吸血鬼的事已经厌倦了。”古川回答。“赚到的钱都花在搜寻吸血鬼方面,不是傻瓜吗?现在神父赚了不少钱,可以当作我的退职金。你就这样转告他吧!虽然可怜,不过我要溜了。在吸止鬼醒来以前,你们好自为之吧!”
古川笑着扬长而去。
有子和正人面面相觑。
“纵然有绳子,从这里上不去啊!”有子说。
“晤……吸血鬼在何处呢?”正人拧着头说。
古川关了门,急急走向玄关,一边喃喃地说:“恕我不义了,神父。我会为你祷告的!”
确实,神父的银行户口里有将近一千万的存款。
神父拥有一种近乎神明的魅力,吸引无数的有钱太太向他捐赠,因此积蓄不少钱财。
钱财交由古川管理。数目足以刺激人的欲望。
劈里啪喃……
木板破裂的声音,古川停下脚步。
什么东西?似平是从上面传来的样子。
古川站在玄关的前面,仰头看天花板。
天花板裂了,而且裂缝马上扩大。
古川瞠目结舌地看着。
仿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吊着飘下来的,赫然是伯爵。
二十四、走入黑暗“必须设法上去。”正人说。“太阳下山的话,那家伙就会醒来找我们了。”
有子沉默不语。
伯爵已经醒了,可是不能告诉正人。
“正人,神父也倒掉了,今天暂且离开这儿吧!”有子说。
“无论怎样,必须先从这里上去再说!”正人咋咋舌头。“太粗心了。古川那厮的城府深得很。”
“骑脖子好吗?正人,你跨到我的肩膀上,能不能抵达楼梯的入口?”
正人抬眼望一望。
“能吗?试试看好了。我在下面,你骑上去!”
“不能勉强啵我必须在下面,否则你支待不祝”“唉,是吗?那就拜托了!”
有子转到正人背后,俯下头去,钻进正人两腿之间。
嗯一声腰间运力,把他举起来。
“不行!碰不到!”
“站在我的肩上。”有子说。“捉住墙壁,脚踏在我的肩上。”
“这样做……”
“我没事的!”
正人在心里喊“对不起”,把腿搁在有子的肩上,然后膝盖咯哒咯哒地颤抖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行了!我摸到啦!”正人扬声喊。
“爬上去!”
“ok!既然来到这里了——”
可是,正人不是臂力很好的人。正在费劲地往上爬时,有子在下面用力惟他的脚,终于使正人的身体上到楼梯的人口处。
“哎……终于爬上来了。有子,把绳子抛上来,我来拉你。”
“只要有绳子,我一个人就能上去。你把绳子绑在某个地方,然后丢给我。”
“好。”
正人又把绳子绑在楼梯的扶手处,其他的垂到下面去。
“我先把神父的身体绑起来。”有子说。“正人,找得到另一条绳子吗?正人?怎么啦?”
可是,这时的正人完全听不见有子的声音。
因为正人跟吸血鬼正面相对着。
吸血鬼站在那里。正人猛然甩甩头,仿佛要确定是不是幻觉。
“我是伯爵。”那个披着斗篷的大个子说。“你找我有事?”
“我是来毁灭你的!”
正入想从口袋掏出十字架的当儿,悚然一惊,刚才走向地下室时,十字架拿在手里。
“怎么啦?”伯爵说。“你也想陪那男的一同长眠不醒吗?”
正人见到古川仿如断线的玩偶似的倒在玄关附近。
脖子歪得不成人形,嘴巴吐血。
正人觉得汗如雨下。
振作些!到了这种田地,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怎样?十字架呢?大蒜呢?没带桩子吗?什么也不带就来毁灭我?”伯爵缓缓地摇头。“你还年轻,为何干这种事?”
“我母亲被你的伙伴袭击了!”
“你母亲?”
“不错。”
“那么说。她成了我的族类啦?”
“她死了。被人钉桩子在胸膛。”
“岂有此理?”伯爵严肃起来。“你是说她去袭击其他人了?”
“不是……”
“那为什么?”
“神父做的。”
伯爵慢吞吞地点点头。
“何等愚昧。不是医生,怎能任意替自己动手术?他不应该这样对待你母亲。”
“住口!你该死——”
正人不顾一切地向伯爵撞过去。可是空着手,实在不是敌手。
正人的身体飞到半空,然后在五米以外的地厅摔下来。
“白费心机罢了!”伯爵说。“既然被你们发现这个地点。我也只好离开。你要忘记一切。”
“开玩笑!”
正人冲到地下室的倒塌楼梯前,伸出双手握住剩佘的栏杆。然后高举过顶,挥向伯爵。
就是这时——“正人!”
有子捉住绳子爬上来大喊。
伯爵看着有子。
正人手中挥动的栏杆强打在伯爵的额头上。
有子瞠目以对。伯爵的额头裂开,血滴落在脸上。
伯爵的眼睛愤怒地燃烧。他的大手一把锹住正人的脖子,将他高举起来。
正人的手脚吧咯吧咯地乱动。
“住手!”有子爬上来。对伯爵喊。
“有子……快逃……”
不能呼吸的正人涨红了脸,断断续续地说。
“不要杀他!”有子奔到伯爵面前。“不要杀正人,他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伯爵盯着有子。有子捉住他的肩膀。
“我跟你走!无论天涯海角。但是请你不要杀他!”
伯爵眼中的怒火逐浙平熄下来……然后正人的身体澎一声掉在地上。
“正人……”有子奔上前去抱他起来。
正人气喘如牛。
“有子……”
“你不能死啊!”
“你……”
“我认识伯爵的。对不起。可是。他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啊!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正人蓦地瞪大眼睛。有子追踪他的视线,吓得屏息。
不知何时。神父攀看绳子爬了上来。他血流披面,形相凄厉,但手里握着尖锐的桩子。
伯爵似乎在沉思中,没有留意背后的神父。
神父双手紧握桩子,瞄准伯爵的背部——“危险!”有子喊。
伯爵转过身来。桩子对准伯爵的胸膛——伯爵一把捉住桩子。柱子的尖端刺进伯爵的胸膛。
神父的脸红得像火焰,用力推压桩子。伯爵伸手把它压回去。
神父的身体飞回半空。然后随着惨叫声,掉进地下的黑暗中。
“伯爵——”有子站起来,往前走两二步。
伯爵站在倒塌的楼梯边沿,转过身来。
桩子刺在胸前。不太深。但是确实刺进去了。有子惊叫一声。
“跟我在一起——”伯爵的手伸向有子。
有子企图去捉住那只手。
伯爵的身体摇摇欲坠。然后仿如慢镜头电影一样,斗篷随风飘扬,慢慢地倒下去。
掉进黑暗的深渊去了。
没有东西跌落的声音。
只有雾一般的尘埃慢慢扬起……
尾声门安静地关上。
有子朝正人走过去。正人扶着亚纪的肩膀站在那里。
正人的脚骨和肋骨裂了,拄着拐杖。
“除了神父和古川的尸首以外,没有别的。”有子说。
“伯爵不在了。只有桩子掉在那里。”
正人沉默不语。
有子垂下眼帘。说:“正人,你可以打我一顿,踢我也可以。我甘心领受。”
亚纪看着正人。
“她救了我唷!假如我被那家伙非礼了,不管你的腿是否受了伤,我也要一脚踢过去!”
“我能这样做吗?”正人说。“假如我打有子,恐怕连手骨也会裂开!”
“什么意思嘛!”
正人笑了,亚纪和有子也笑了。
“好像……做了一场梦。”正人说。
“可是有人死了。”
“我知道。伯爵也一定……”
“你认为他死了?”
“当然,化了灰,只留下桩子而已。”
“不错……”
有子瞄一瞄警方还在继续调查着的别墅。
“不过,被吸血鬼爱上的事,十分罗曼蒂克哦!”亚纪说。
“说得倒轻松。连你也危险重重,差点送命哪!”正人说。
“我知道,结果没事了嘛!”
“正人的爱挽救了亚纪小姐。”
“讨厌!”亚纪俏皮地笑了。“回去吧!我替你换绷带。”
“还不需要。”
“不行!病人必须乖乖听话。”
“这句话听过好多次了。”正人一本正经地说。有子噗嗤一笑。
“再见了,有子小姐。”亚纪扶着正人边走边说。“记得出席我们的婚礼哦!”
“当然。”有子挥挥手。
正人和亚纪互相搀扶看,看起来两个变成一个的身影。
有子转向别墅方面。
那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后来的事不会假,因为桩子留下来了。
伯爵怎样了?化成灰烬,烟消雾散了?
有子问自己,难道真的想跟着伯爵走到天涯海角?
现在的她不太清楚。可是当时的她确实有那个念头。
成为吸血鬼的新娘?
太阳下山了。风很凉。有子慢慢离开别墅。
父亲依然忙碌。不帮他一点忙的话,准会唠叨个没完。
母亲有了食欲,精神起来了,也许下个月就能出院。
巴哒巴哒。什么声首?
有子停步,抬眼望向微暗的天空。一只黑色的大鸟在她头上盘旋。
鸟?不,大概是蝙蝠吧!
那个大黑影在黄昏的天空里描了一阵弧形,终于朝着黑暗的方向徐徐飞去……